錦約

第五十章 未央的糾結

左擎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洛辰凝思的樣子。

聽到聲響沈洛辰抬頭看是左擎,客氣的頷首為禮。

左擎也不搭理人,邁步進了內室。

未央不知何時又睡著了。

左擎坐在床沿上,拉過未央的手臂診了脈,又翻開眼皮瞧了瞧,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從懷里那個玉瓶里又倒出兩粒黑色的藥丸,捏開未央的唇角扔了進去。

未央的內力在慢慢的恢復中,腳步聲近前她便知曉是左擎,只是有些沒力氣睜開眼睛。等到左擎捏開她的嘴丟了藥丸進來,她才配合著吞了下去,翻個身又睡了。

左擎翻個白眼,低低的罵了一句,“你欠小爺的,我看你拿什么還!”有些憤憤。

未央卻連個嗆聲都沒有,他無趣的起身,經過小廳又出去了。

在門口,左擎遇上了親自端著水而來的云汐,斜著眼打量了半晌,終是沒說什么匆匆走了。

云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措,半天也沒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索性丟去腦后不理,推開門輕聲喚著:“未央?”

“嗯?”未央只是表示她聽見了,并不見有其它反應。人頗沒精神的窩在被子里,半睡半醒。

沈洛辰跟在云汐身后,“汐兒,這幾日辛苦你了!”語聲無比的真誠,無比的感激。

云汐小臉暗淡,雙目含淚,卻死命咬著唇不允許那淚掉下來,“洛辰哥哥哪里話,醫者父母心,我只盡力而為!”

未央臉朝里,聽得他二人的對話,心里不知道是何種滋味,有酸有澀,有苦有淚,竟是十分的委屈。

云汐近前,拉著未央的手親自診了脈,“未央,我知道你醒著,起來洗漱了吃些東西好喝藥,空腹喝藥仔細傷胃!”

云汐天性善良,寧可自己難過也不愿意傷了未央。對于未央,她是真心的付出,只因為她不想讓洛辰哥哥傷心。

未央心里七上八下的,那個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女子卻屈身為自己做著那些事情,她在心里是感念她的好多了一些。如若她不是沈洛辰訂下了婚約,未央愿意交下這個朋友。

可是眼下……

慢慢的從被窩里爬出來,伸手揉著眼睛坐起來,“云姐姐,謝謝你!”未央真摯的說道。

云汐淺笑著,推著沈洛辰出了內室,把一旁的外袍給未央披上,“起來活動一下,總躺著身子犯懶,人更沒精神。”

未央穿好鞋子,就著云汐端進來的那盆水洗漱了,就聽見沈洛辰在外室輕聲喊她二人用膳。

未央傷了血,身子骨軟得很,走幾步路就覺著有點喘。

“慢慢走,不急!”云汐伸手相攙,柔聲鼓勵。

沈洛辰已經自行梳洗過,正在小廳門口張望,看著他二人出來了忙伸手扶著未央坐在桌前。

左擎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此時正坐在桌前端著一只碗埋頭吃飯,也不搭理幾個人。

三人落座,未央多日未曾進食,云汐特別吩咐掌柜的細火慢燉些白粥,煮得稀爛,此刻正適合未央的腸胃。

未央感激的沖著云汐笑了笑,低頭慢慢的吃著碗里的粥,半句話也不肯講。

云汐接收到未央的感謝,小臉有些紅,人有些害羞,心里卻很是矛盾,也低下頭去吃飯,不再說話。

沈洛辰心里亂成一團麻,吃進嘴里的食物半分不識滋味,六神無主。

左擎吃得差不多,扔下筷子瞪著眼睛又走了。

余下三人三種心思,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

沈洛辰還病著,被未央攆了回去歇著。

云汐收拾了碗盤喚來小二收走,進了內室去看過未央后,自己拿著沈洛辰給的方子去煎藥,神情說不出的落寞,背影孤涼。

未央瞧在眼里,心上十分的不好受,暗暗的有些自責。神情不免有些恍惚,心里悶得難受,在床上折騰了好些時候才勉強睡了。

被云汐喚起來喝了一回藥后,任云汐怎么勸也不肯吃飯,只管倒在床上又睡。再一次被喚醒竟已入夜,沈洛辰眼里神色焦灼,不由分說拉過未央的手親診了脈才安心,細聲細語的哄著她:“未央,藥要喝,飯也需多吃,你太體弱了些,一時半會不得好!”

未央清醒過來,仍舊皺著眉不語。

“你聽話些,流了七八日的血,需仔細補過才不至傷了根本,小心后患!”沈洛辰心疼的拿過外袍,扶著未央坐起來,伺候她穿衣。

外間,掌柜的親自送了晚膳上來。

沈洛辰和未央剛落座,云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進門,“先用晚膳,等用過膳食再喝藥剛剛好!”她近前拉過未央的手診了一回脈,起身給未央盛了一碗湯,“這是豬肝黑木耳煮的湯,補血潤腸,未央你喝一些!”說著把手里的碗放在未央前邊,又給沈洛辰盛了一碗,“洛辰哥哥,最近幾日你身子不好,也該補補才是!”聲音溫暖,帶著柔軟的甜。

“汐兒你別忙,這幾日辛苦你,坐下來安心吃飯罷!”沈洛辰偷眼打量著未央的神色,并不見她有半分異樣,這才稍稍安下些心。

未央又豈不知沈洛辰在打量自己?她不動聲色的端起碗,用一只白瓷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碗里的湯,“云姐姐好手藝,未央受你如此大禮,無以為報!”小臉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客氣的向云汐道謝。

她自知托了沈洛辰的福,云汐才會對自己盡心盡力,若換了自己絕對做不到云汐的大度。她是個寬容的女子,善良溫柔,就算再不舒服,卻必會強忍著。

用罷晚膳,又在沈洛辰的監督下喝了藥,才各自回房安歇。

未央白日里睡得多了,等二人走后她反倒是清醒了,無論再怎么折騰也是睡不著,自己中毒的這七八日,蒼辛幾人不定急成什么樣呢!

下了床榻,披上件外袍又檢查了一遍門窗,這才往床角下不顯眼的地方隱藏著的半截和大床同色極細的繩頭拉去。那繩子另一端系著一個貝殼風鈴,垂在天字一號房的床榻上角處,和雕花融為一體,不響是分辨不出來的。

未央整衣而坐,倒了杯水端在手上輕啜著,等待著蒼辛幾人的到來。

忽然之間向著內院的窗子傳進幾聲輕響,‘當當、當,當,當’聲音有力均勻,重復了兩次。未央疾步行至窗前,也不見絲毫猶豫徑直打開窗戶身子閃在一邊,幾步的路她已經氣喘噓噓。

蒼辛和封祭上來的時候就瞧見一條黑影從窗口躍進來,兩人也不等關閉那扇半開的暗門,齊齊攻向來人。

“住手!”未央帶著急促的呼吸輕喝,阻止了他二人的攻擊。

那黑影落地后返身關閉了窗戶,兩步近到未央身前,“你想嚇死寒哥哥不成?”低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心疼。

“寒哥哥,我已經沒事了!”未央心虛的回嘴,伸手扯下他的蒙面巾。

幾人也未掌燈,就近坐在靠近窗口的小桌邊,慕輕寒親自給未央診了脈,又把那件略顯寬大的外袍拉緊了幾分這才放開手,詢問著用了些什么藥,有些貴細補身的藥材他都有備下,正盤算著明日讓聽風送來。

“你自己也多防備些,不要三天兩頭的就鬧些丟性命的事,慕家養你還是足矣,不必為了那些不相關的事要死要活,多為爺爺考慮考慮,嗯?”慕輕寒輕嘆著囑咐她。

知曉他不是個多話的人,這回怕是真的擔心她到極致才會如此嘮叨,來自親人的關愛令她無比溫暖。雖然自小失去父母,可是爺爺、初涵和哥哥的愛卻一直濃厚。

未央半是撒嬌半是調皮的說道:“寒哥哥,你該回京了,我們兩個都不在家,怕是要翻天的!”

“嗯,明日午后便啟程,出來兩個月是該回去了!”慕輕寒淡然說道,“煙兒,你有何打算,不與哥哥一起走嗎?”

“此間的事還未能了結,我怕是要多留幾日養養身子再圖后計才是。”未央思索著目前的情況,中毒誤了最好的時機,卻也徹底撕開了楚旭那狼子野心的偽裝,只是給他逃走了日后難免麻煩,她還得想些對策。

她相信,不管那日她送信的幾個門派相不相信她的話,鹿城這一段時間必定不會太安逸了,但凡楚旭露面,必定會有一翻糾纏。

忽然又想起一事,看了看慕輕寒的臉色,不知道該不該說。

慕輕寒凝眉等待,這樣的煙兒必定是有事要說,定是又在考量,遂直言道:“煙兒,有話就說!”

未央嘆了口氣,“寒哥哥,癡玉姐姐進京了,我把清觴酒莊旁邊那幢樓給了她……”未央又瞧了瞧慕輕寒的神色,見他兩道濃眉皺成兩條毛毛蟲,心里有些忐忑。“那個,錢雖然是我出的,但主意是癡玉姐姐的,不關我事……”

慕輕寒氣得不輕,“這不是瞎胡鬧嗎?青樓是什么樣的地方,無論是她還是你皆出身世家,怎么能混去那種烏煙瘴氣之地!”

“哥,癡玉姐姐有心結,這些年來半癡半顛,只為那個負心的人。如今她好不容易想通了,何不任她胡鬧一翻也不見得是壞事,人總要有相應發泄的渠道,要不然至死也不過是個冤魂,你說呢?哥,回頭我這邊的事了了,就親自去盯著她,絕對不讓她胡來,可好?”未央輕輕哄勸著慕輕寒。

慕輕寒瞪大了眼睛瞧著自個兒的寶貝妹妹,氣不打一處來,“你敢!回京后你給我乖乖回府做你的大小姐,不準出來亂跑,象什么樣子!”

未央吐了吐舌頭,眉目含笑。

慕輕寒霍地站起來,撐開窗戶跳進暗夜里,轉瞬不見了人影。

左擎一身疲憊的回了清觴酒莊,好巧不巧一個黑影從三樓一個窗口躍出,身法輕盈。

那是未央的房間,她此時正在病中,若有強敵來攻……左擎不及細想,施展開輕功向那黑影疾步追去。

慕輕寒耳目極聰,半絲異樣的風聲他也不會聽錯。此時行蹤雖被認破,他也不急,嘴角扯開一分冷笑,一招‘幻影之舞’,瞬間拉開彼此的距離后,閃身上了一顆大樹。

左擎將‘孤鴻’提至十分,看著將將就要追上,忽然那人招式一變,瞬間失去蹤跡。

他又往前追了一段距離,有些沮喪的停了身法。這世上真有這么多輕功勝于自己的人?不可能啊,這可是自己的看家本領,按理說這世上能勝過他的人不會太多,難道正巧又遇上了一個不成?看看前方半點人影也無,搖著頭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