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著不在意,全聽賀云文的。
可李如蘭還是病倒了,連新進門的四姨娘羅希上來敬茶都沒喝。
她臨盆在即,賀云文也怕出什么事情,也不敢叫羅希再去刺激她。
賀云武和相晴面面相覷。
“大哥忒地不是東西!”原以為崔翠一事足夠給他教訓了,想不到這人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
“大嫂又快生了,他不說此時多陪陪大嫂,竟還有閑心出去搞這些不三不四的事。”
賀云武一邊罵一邊奇怪,前世根本就沒有這個四姨娘的事,這人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心里先存了幾分疑惑,只記下來,日后好好查一查。
唉,說起來大嫂前世也幫過他許多,苗苗那時還小,幾乎是大嫂帶著長大的。
他跟相晴兩個各懷心事唏噓不已,李如蘭那邊更是不好過。
本來想著只是尋常發熱,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發現仍舊沒好,頭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原本怕人看了自己笑話,此時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畫眉,去春和堂請張大夫來。”
張大夫是她一直用著的,從懷孕初期到現在,最是了解她的身體情況。
畫眉應了一聲,取了牌子便出了門。
春和堂離賀家不近,畫眉叫了車,想趕著巳時回來。
車夫抄了近路,從柳樹巷穿過去往前頭走。
畫眉一面想著自家夫人可謂是處處不順,也不知道是不是招惹了哪路大仙,很該去廟里拜拜送送小人,一面想著如今這情形可謂是內憂外患了,外有二少奶奶把持著家中之事,內里又有自家老爺時不時的惹些腥臊回來。
早些時候想著崔姨娘去了,自家夫人總算出了那口惡氣,應該有心思管家理事了.......
又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早知今日,當初何必做那個出頭鳥得罪二少奶奶?
都怪那殺千刀的織云繡莊!想想她還是很有幾分氣悶,就掀了簾子朝外頭張望。
咦?“胡伯!停車!”畫眉從車上跳了下來。
織云繡莊竟然開門了?!明明年前夫人叫自己來看,這里還空無一人,現在竟然開了門,還有人來回走動。
畫眉咬牙冷笑,開得好!今日說不得有一番撕扯了。
門前有兩個小廝在爬山爬下的擦上頭掛的牌匾和門兩面的楹聯,畫眉立住了腳,皺眉看前方灰塵抖落下來,掩了口鼻問道:“喂,你們掌柜呢?叫他出來與我說話!”
左邊一個白凈的小廝站在高臺上瞇了眼一望,慌忙從上頭跳下來:“畫眉姐姐!”
畫眉昂頭瞇了眼看他:“你認得我?”
那小廝離得遠了些,將身上灰塵拍拍,看到畫眉嫌棄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說道:“您忘了,我家霍掌柜的堂姐是大少奶奶之前的嬤嬤,大少奶奶之前來做被面,您也跟著來的。”
畫眉冷笑一聲:“你還好意思提這個?”
“我問你,我們府里年前在你們這繡紡做過一批襖面,定金都交了,為何你們卷銀子跑了?”說完有幾分疑惑:“既是跑了,為何又回來了。”
那小廝連連作揖,“好姐姐,我們可沒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您請里頭坐,叫我們掌柜給你詳細說說。”
畫眉愣了一下神,她還要給李如蘭找醫生......
但若是辦好這一樁事,說給大少奶奶聽,她未必會不高興。
她回頭望望車伕,胡伯也認得那大夫,倒沒必要兩個人一起去,于是走近給胡伯交待,叫他先接上大夫,再回來接自己。
交待完,跟小廝進了繡莊里頭,里頭也是一幅熱火朝天打掃的畫面。
“姐姐請。”小廝殷勤的在前頭開路,畫眉直起腰背走了幾步,看他站住腳輕輕的敲門,又聽到里頭傳來一聲“進來。”
小廝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畫眉走了進去,見屋里有一個著青衫的男人正著頭,翻找些什么東西。
他一抬頭,畫眉就認了出來,不就是那位霍掌柜?
霍掌柜看上去三四十歲,長了一臉忠厚老實的模樣,見畫眉進來,愣了一瞬,才恍然笑道:“是賀府的畫眉姑娘吧,快坐。”
畫眉心里的不快就少了幾分,將之前問小廝的話又問了一遍。
霍掌柜連連嘆氣:“說起來實在是對不起各位客人。”
原來年前活最多最關鍵的時刻,先是一個繡娘生了病,當時只道是受了風寒,也不覺得有什么嚴重。
結果繡莊的繡娘一個接一個的病倒了,最后不止是繡娘,連小廝和掌柜都染上了,而且這病生得急,加之每個人身上都出了風團,來看病的大夫懷疑不是普通的風寒,倒有點像疫病。
這樣一來,也沒有大夫敢來看病了,要是被官府知道,少不得被隔離到什么看不到的地方去,可霍掌柜不愿等死,拖了沉重的病體跟小廝和繡娘們收拾了些細軟,也來不及告知諸位客戶,就急匆匆全都去了鄉下。
也許是緊張趕路發了一身的汗,也許是在鄉下沒有那么多的活,人也慢慢好起來,等到大伙完全好透徹,這才又回到繡紡。
霍掌柜一邊說著,一邊看畫眉忍不住撓了撓胳膊,忙解釋道:“原本想著收拾完畢就翻開這條子看欠了哪家的活,就上門道歉。”
“想不到姑娘來得這樣早。”
畫眉忍了不適,又想掩鼻子,看了霍掌柜說道:“只是湊巧路過。”
霍掌柜“呵呵”一笑,將銀票從下頭抽了出來:“這是賀府的定金,畫眉姑娘先收著,等繡莊收拾完畢重新開張,在下再去府里請罪。”
畫眉拿起銀票看了看,塞進了袖子,才起身告辭:“那我就收下了,您這里還有事,我就不耽誤掌柜您了。”
霍掌柜起身,親自將她送了出去,又說:“姑娘回去可得替我們多說些好話,這定金到時我去府里賠罪的時候必會再準備一份。”
又說這事一出,去年一年的活都白干了,但做生意以信為本,必不會叫人寒了心云云。
畫眉心里一動,再準備一份,那自己手里這份......這可不是小數,她壓住心里的驚喜,緩緩說道:“府里開春會再做一批衣服,到時候我看能不能求了少夫人,幫襯著你們吧。”
霍掌柜大喜,做了一個揖,“霍某在這里先謝過畫眉姑娘了。”
恰好胡伯的車也到了,畫眉朝霍掌柜點點頭,上了車跟大夫打了個招呼,揚長而去。
霍掌柜負了手目送她遠去,臉上憨厚的笑容已經收了,只留下一抹晦澀難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