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軍占領陳留城的同一時刻,李正已親率五萬大軍突襲濮州,擊敗了駐守在濮州一萬田承嗣軍,數千河北敗兵撤回滑州,李正已軍隊占領了濮州。
田悅大怒,隨即親自率三萬大軍殺入濮州,在濮陽縣南遭遇李正己次子李經率領的兩萬軍隊,兩軍爆發激戰,田悅在軍中親自引弓射傷李經,淄青軍大敗,河北軍勢如破竹,兵指甄城,李正已畏懼河北軍鋒芒,便從濮州撤軍回濟州。
而李勉則率數萬大軍北進滑州,進駐韋城縣,和田承嗣的魏博軍對峙。
李忠臣志不在中原,率軍南下,他以圍剿李靈曜殘軍為由,縱兵殺入富庶的宋城縣,大肆奸淫搶掠,一時間,宋城縣內生靈涂炭,百姓奪城而逃,哀聲遍野。
消息迅速傳到了鄭州,此時,太子李適率十萬大軍坐鎮鄭州,上午時分,宋城縣的消息送到了大營。
帥帳內,李適狠狠將茶杯摔在地上,砸得粉碎,大帳內傳來他的怒吼聲,“該死的狗賊,若抓住他。我非親自將他千刀萬剮。”
行軍司馬崔楠走進大帳,低聲勸道:“李忠臣本來就是狼子野心,他雖然做下人神共憤之事,但太子殿下一定要冷靜。”
李適強行克制住心中的震怒,轉身走到帳前,負手望著天空,胸膛劇烈起伏,崔楠連忙給侍衛使個眼色,兩名侍衛上前迅速將茶盞碎片收走。
這時,李適緩緩道:“我一直關注李正已和田承嗣,沒想到李忠臣才是一頭惡狼,至少田承嗣和李正已還知道假裝收買民心,不會縱兵搶掠,這個李忠臣比豺狼還可恨,簡直就是一個惡魔,這次我一定要滅了這頭惡魔!”
崔楠沉聲道:“他既然縱兵搶掠宋州,說明他的野心不在中原,微臣還記得他幾次向朝廷提出要成立護鹽軍,其目的就是為了控制揚州,微臣懷疑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借李靈曜之亂控制整個江淮。”
李適點點頭,“崔司馬的猜測很有道理,現在他這樣急匆匆南撤,恐怕就是為了南下揚州,我們決不能讓他得逞。”
他沉思片刻,隨即下令道:“令馬遂率一萬五千騎兵跟隨李忠臣,伺機將之全殲,不接受投降,務必將全軍斬盡殺絕!”
這是太子李適第一次下達殺絕令,淮西軍在他眼皮下奸淫搶掠宋城縣,讓他心中恨之入骨。
他又下令道:“告訴馬遂,獲取李忠臣人頭者,封伯爵,賞銀萬兩!”
將令發出去了,李適又在案頭寫了一卷鴿信,交給侍衛,“立刻將鴿信發給開封縣!”
侍衛匆匆去了,李適負手走到帳門口,自言自語道:“這次也同樣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當天晚上,郭宋便率領騎兵離開了瓦崗山,疾速向南進發,滑州雖然成了四戰之地,但已經沒有他施展才能的舞臺了,他畢竟只有一千騎兵,而南撤的李忠城卻給了施展才華的機會,且不說太子密令他南下對付李忠臣,就算太子不下令,他的目標也同樣是李忠臣。
一千騎兵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疾奔,道路兩邊是大片大片的麥田,麥子已經快成熟,在夜風輕拂下陣陣麥浪翻滾。
天快亮時,他們抵達了任丘縣以東,郭宋見前方有一大片樹林和小河,便下令士兵們就地休息,士兵和戰馬都疲憊不堪了,這一夜他們竟然奔出了一百多里。
士兵紛紛牽著戰馬去河邊飲水,梁武又派幾人去四周警戒,雖然這一帶遇到敵軍的可能性不大,但梁武還是很警惕,不敢大意。
喂好了馬匹,士兵們都靠在樹上閉目休息,現在天氣已經比較熱了,可以不用裹毯子睡覺。
梁武坐在郭宋身邊低聲道:“使君,李忠臣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縱兵搶掠?他就不怕被千夫所指嗎?卑職著實想不通這個道理。”
郭宋笑了笑道:“他現在縱兵搶掠宋州,目的是為了不搶揚州,他千里迢迢率軍北上,如果不給士兵們好處,恐怕將士們對他的忠誠度就會下降很多,當兵為什么,無非就是為了吃飯、掙錢,他自己背負罵名,讓士兵們得到好處,對他的忠誠度也會上升,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就看你怎么選擇。”
“使君說縱兵搶掠宋州,是為了不搶揚州,難道李忠臣的目標是揚州?”
郭宋點點頭,“當初我和劉相國在揚州治鹽之時,李忠臣就想出兵揚州了,只不過他當時沒有這個膽子,現在李正已出兵了,田承嗣出兵了,這個機會他怎么可能放過?他現在撤軍返回,一定是去揚州。”
“那我們該怎么應對?”
郭宋沉吟一下道:“太子給我的命令是,盡量拖住他們,我考慮還是得從淮河入手,我們先去淮河看看情況再說。”
休息了兩個時辰,郭宋再度率領士兵啟程了。
五天后,郭宋率領一千騎兵進入泗州,在距離徐城縣約三里的一片樹林內休息。
徐城縣距離淮河只有二十里,距離漕河入淮口臨淮縣約八十里,之所以要這里停留,是因為士兵們攜帶的干糧已經消耗殆盡,必須要進行補充。
郭宋便讓許荊南帶著十幾名士兵扮作糧商前往徐城縣購糧,其余士兵則在樹林休息。
中午時分,許荊南帶著二十幾艘平底船到來,船上裝滿了糧食、黑豆和不少肉食,郭宋帶著手下迎了上來,笑道:“許參軍買了很多糧食啊!”
許荊南呵呵一笑,“現在糧食比較便宜,一石小麥只要一貫錢,我買了五百石小麥和五百石黑豆,又買了一百擔豬肉,給弟兄們打打牙祭,還買了十幾口大鍋。”
郭宋看了一眼幾名船夫,問道:“這些船夫怎么樣?”
“這些船夫都是老實本份人,很可靠,我把他們和船一起雇傭了,雇傭了一個月,這里河流密布,船只是最主要的運輸工具,徐城縣是產糧大縣,糧價一直不高,缺糧我們就補充,這樣我們的后勤問題就能解決了。”
郭宋點點頭,許荊南說得有道理,他們不像在瓦崗山有一處根基,如果沒有一個流動的補給點,糧食問題一直會掣肘他們的行動。
“那后勤問題我就拜托許參軍,我再給你十名士兵,正好組成后勤軍。”
許荊南微微一笑,這也是他愿意做的事情,他拱拱手道:“愿為使君分憂!”
士兵們取糧做飯,給戰馬蒸黑豆,許荊南在一塊大石旁對郭宋道:“我也打聽了李忠臣軍隊渡河的消息,他們是在臨淮縣渡河,但船只都在對岸,需要這邊通知,船隊才會駛過來。”
“那怎么通知對岸呢?”
“這就是關鍵了,臨淮縣有一支千余人的駐軍,他們負責接應北上的李忠臣主力大軍,卑職考慮,千余人軍隊怎么接應數萬人的大軍?其實只有一個可能,他們負責安排船只,卑職認為,通知對岸船隊過來的指令,就藏在這支軍隊內。”
郭宋點點頭,許荊南的分析合情合理,事實上,他們的時間也不多,最遲三天后,李忠臣的大軍就會抵達淮河。
郭宋當機立斷,“吃過午飯后,我們去臨淮縣!”
臨淮縣是一座中縣,位于淮河北岸,城池東面便是運河,大量槽船便是從這里進入淮河,然后向東行駛百里,從盱眙縣出淮河繼續南下。
臨淮縣重要性更體現在航運中轉上,它的軍事價值并不高,這使得臨淮縣并不是一座堅城,城墻不高,城門破舊,基本上沒有守軍。
不過李忠臣北上后,便在這里留了一千士兵,他們的任務是接應主力南下,也就是說,當北上主力大軍需要船隊時,他們就要立刻調船北上接應。
天剛亮,臨淮縣城門開啟,郭宋帶著幾名士兵扮作文士和隨從前往縣城,和其他縣城一樣,臨淮縣也只有東城門和西城門,淮河一帶的馬匹很少,騎馬太醒目,郭宋帶著幾名士兵步行向西城門走去。
他站在城下仔細打量了城門和城墻,搖了搖頭,這樣的城墻根本不具備防御,只能約束一下百姓,在任何軍隊眼中,它都是不堪一擊,還不到兩丈高,而且十分破舊,至少有三四十年沒有修繕過了。
在南北兩側,好幾處城墻都坍塌了,墻磚被百姓拿回家修屋,露出里面填充的沙土和腐朽的木樁,長滿了野草和苔蘚,看得出已經坍塌了好幾年。
郭宋對城墻沒有了興趣,他隨即轉身進城去查看一千接應軍隊的駐扎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