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貨郎挑擔沿街叫買:“酸梅的湯兒喲,又解渴,又帶涼,又加玫瑰又加糖,又酸又甜的湯來一碗哎!”
蕭鳶假裝沒看見沈岐山,只揚帕子招貨郎:“這里來一碗。”
那貨郎停下放擔,揭開水桶蓋,拿勺舀了滿碗酸梅湯,蕭鳶接過小口小口喝著,六月的黃梅天又熱又濕又悶,喝這個很是舒坦。
“給我也一碗!”是沈岐山,他是將軍,常年帶兵打仗,說起話來嗓音粗厚,總帶有發號施令的意味。
貨郎不敢怠慢,也舀了滿碗遞上,他嘗了一口,皺緊濃眉:“太甜!”指著另個桶問,里頭是甚麼?
貨郎道:“是菉豆湯。”沈岐山把碗往架上一擱:“另盛碗菉豆湯吃。”
蕭鳶碗里湯見底,有些意猶未盡,見沈岐山只顧吃菉豆湯,那碗酸梅湯不管不問顯見不想要了。
她瞧不過眼,稍頃問:“沈大人酸梅湯不喝麼?”
沈岐山懶得答,只淡淡頜首,蕭鳶便端起那碗湯倒進自己碗里,一面兒說:“您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們苦日子過慣,最見不得你這種花錢買了又扔的。”
沈岐山肅起面容,眼神陰鷙,前世里他用金湯玉露養著她,她卻各種輕賤,如今卻和他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聽著簡直可笑極了。
蕭鳶拿調羹劃攪,再喝一口,咂吧會嘴唇兒,瞪起水目看向貨郎:“喛,你這看人下菜碟的奸商,我那碗清湯寡水酸澀,這碗怎濃稠稠甜蜜蜜的,你說個理由來聽,否則我見誰都說一遍,讓你在富春鎮做不得營生掙不著錢。”
貨郎見遇著個潑辣的主,心底直發虛,連忙又撈底稠盛一碗奉上,堆起笑臉表歉:“一時手抖而致,那碗不收娘子的錢就是。”
蕭鳶哼了聲見好就收,沈岐山瞟那酸梅湯色濃,染得她嘴唇紫紫紅紅,挺可笑的樣子,忍不住噙起了嘴角。
“你笑甚麼?”蕭鳶翻他一個白眼,語氣兇狠,無債一身輕,這種感覺沒來由的爽快。
“你看我做甚麼?”沈岐山喝口菉豆湯,喉節微滾。
“誰看你了?”
“沒看我......”沈岐山頓了頓:“你怎知我在笑!”
蕭鳶有些啞然,索性背過身去,各自默然喝完湯后,沈岐山看她抹嘴抬步要走,開口沉聲問:“你今在衙門當著張縣令的面,說我調戲你,可知后果?”
后果?!蕭鳶偏頭看他:“能有甚麼后果?”
沈岐山接著說:“我是何等的身份,朝中二品威振大將軍,耗三年時平夷亂,才剛搬師回朝,就被個孀婦指認犯下調戲之舉,若被言官知曉,必定諫諍封駁要治我的罪,輕者杖責,重者宮刑,你說我該怎樣自處?”
蕭鳶看他半晌,忽而噗嗤笑出聲來。
還重者宮刑呢,前世里她每逢夜里、被他折騰的要死要活時,咬著牙就恨不得給他上宮刑.......
她忽然臉紅了紅,拿帕子擦拭額上的薄汗,想想道:“沈大人多慮了,張縣令的為人我心如明鏡,是個不愛多生事的,你大可不必擔心這個。若當真日后因這生起禍端,我替您作證便是。”
沈岐山笑了笑,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