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知道,這話是戳進了鸞影的心肝里。回身就關上了房門。
“不服氣是么?是不是覺得自己當初皇上跟前告御狀,自己多么勇猛,我卻將你貶得一文不值,心里在罵我?”
鸞影“呼哧呼哧”地直喘氣,不知道是不是被花千樹氣的,直翻白眼。
花千樹不由呲牙一樂:“適才你罵挽云不是還有氣力么,別跟我裝死。”
鸞影終于白了她一眼,舍得開金口:“你是到我跟前耀武揚威來的么?我知道你如今受寵。”
花千樹“呵呵”一笑:“我自然是來給你送行的。等回去了,將你如今這餓死鬼一般的形容說給王爺與老太妃聽聽。”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鸞影比適才挽云在的時候更生氣,好像一口氣若是上不來,就立即斷氣了一般。
“就不能讓我清清凈凈地走么?我活著做什么?”
花千樹輕嘆一口氣:“你就不想看到周烈最終的下場么?若是按照你這般說,我豈不是早就應當哭死了,這整個尼庵里又有幾人比你幸運?不全都是孤苦無依,未來渺茫,連個盼頭都沒有,心如死灰的?誰像你這樣尋死覓活?你就這樣走了,仇也未報,有什么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
“報仇?”鸞影一聲苦笑:“怎么報?”
花千樹在她身邊坐下,捉著她同樣干枯的手:“如今朝政兩分呢,小皇帝不過是個傀儡而已,他怎么能奈何得了周烈?你上次告御狀,你自己想想,真的有用么?謝家比你更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那閹賊。
周烈多行不義,被誅只是遲早之事,到時候,還需要你我這些受害的苦主齊心協力,將他的滔天罪行公諸于眾,方才能夠千刀萬剮了這惡賊。
我與你一樣,迫不及待,只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罷了。可你若是自暴自棄,就這樣死了,將來你父親的冤屈誰來申訴?讓他一直背負著這個罪名?不是正好如了某些人的心意?”
鸞影艱難地澀聲開口:“真的有希望嗎?”
“你還信不過我么?你還年輕,就算是熬,也能看到周烈死的那一天。如今的苦難,也不過是臥薪嘗膽。”
鸞影咬牙,眸子里的渙散逐漸凝聚,煥發出光彩來。
花千樹就算是在騙自己,有一句話好歹是對的。自己比周烈年輕,就算是熬,也能看到他斷氣的那一天。
花千樹打開屋門,招呼候在院子里的冰清:“庵里可有米粥?燉得稀爛的,給你家主子好歹吃一點,也好有力氣跟我繼續吵架。”
冰清聞言不由大喜,一溜小跑著去了。過了不一會兒,就端了一碗剩飯滾開的米粥來。
米是糙米,看起來就沒有什么胃口。鸞影是餓了吃糠甜如蜜,將一碗米粥吃個精光,抹抹嘴:“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我不死了,你走吧。”
花千樹拍拍屁股就走,干脆利落。
鸞影好面子,自己留下來,她會覺得尷尬。
冰清跟在她的身后送出來,花千樹從懷里摸出提前準備好的銀子,交給冰清,叮囑她給鸞影好生補補身子。
鸞影這里已經被挽云掏空了,沒有銀兩在這尼庵里那也是寸步難行,所以,謝過花千樹,也就接了。
花千樹沒多耽擱,就帶著核桃回了王府,去老太妃那里簡單回稟了鸞影的事情,只說她已經想開了,對于挽云做下的惡事絕口不提。
老太妃也心疼鸞影,命管家回頭給鸞影送些日常花銷的銀子還有補品。
花千樹回到霓裳館,就開始琢磨著,怎么讓挽云吃個教訓。她并未在老太妃跟前提起此事,就是因為冰清說的,鸞影受那潑皮騷擾,竟然也不肯聲張,打落牙齒和血吞。
她這樣好臉面,自己若是說了,又是一個受累不討好。
再說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兒。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手軟,就沖著挽云臨走時候對著自己那惡毒的一瞥,她也知道,自己若是手下留情,遲早有一日,會被挽云反咬一口。
第二日晚上,夜放說要帶著她去吃天香閣的燒雞公,府里的廚子做不來那種味道。
兩人剛出了王府,還沒有上車,一旁突然竄出一個黑影來,飛快地跑到二人跟前,嚇了花千樹一跳。
夜放警惕性高,立即將她拽到了自己身后,已經是蓄勢待發,一掌就要擊出。那黑影倒是也識相,離二人一丈遠的時候,“噗通”一聲跪下了。
侍衛們沒有提防,立即“嘩啦”一聲,刀劍出鞘,就將那黑影包圍住。
黑影顯然被這陣勢嚇到了:“王爺饒命,饒命,婦人有話要說。”
聲音聽著有些耳熟,花千樹命門口侍衛掌起燈籠。她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挽云的老娘孫氏。
她微微一笑,帶著驚詫:“這不是挽云姨娘的母親嗎?挽云如今可不在王府,你若是想要銀子,需要到別處討了。”
孫氏揚起臉來,不搭理花千樹,只向著夜放說話:“婦人此次來,是求王爺饒過我家挽云的。若是有千錯萬錯,那都是婦人的錯,與我的女兒無關,請王爺將她接回府里吧,她一個人在那尼庵里煢煢孑立,好生可憐。”
夜放得知婦人的身份之后,便一拽花千樹的手,繞過孫氏:“我們走。”
孫氏在府外候了這么久,怎么能善罷甘休?立即膝行上前,又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王爺,挽云她剛剛十八啊,還是個孩子,總不能一輩子就在那尼庵里虛度后半生啊。請您念在她伺候您一場的份上開恩吧。我保證,挽云回來,一定規規矩矩的,也絕對不再跟花姨娘爭什么,就只要一個姨娘的名分就好。我家挽云身子養得好,也好生養,一定能為王府開枝散葉的。”
夜放蹙眉厭惡地看了孫氏一眼,一口否決:“不可能。”
他回答得特別堅決,絲毫都沒有任何的余地。
孫氏不過是略一猶豫,又開腔道:“那王爺就打算,讓她一輩子待在尼庵里,守一輩子的寡?”
夜放不耐煩地問:“那你想怎樣?”
孫氏終于下定了決心,一咬牙:“王爺若是不念你們的夫妻情分,便請您放了挽云吧。”
夜放一愣:“什么意思?”
孫氏小心陪著笑臉:“還請王爺念在我這當娘的心疼自家閨女,您若是不肯讓挽云回來,便索性休了她,我將她接回家里,也總好過在那尼庵里青燈古佛,那樣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