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放低頭掃了一眼孫氏,立即痛快地答應了:“好。”
孫氏大喜過望:“還煩請王爺賞一封休書,婦人明日就去庵里接我那苦命的女兒。”
休妻休妻,挽云不過是個侍妾,還沒有資格讓夜放寫休書,也不過只是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情。
孫氏這是怕王府口說無憑,要立字為證。
夜放蹙眉略一沉吟,吩咐車夫從車里取來筆墨紙硯,毫不猶豫地提筆疾書,寥寥幾字,丟給孫氏:“自行改嫁,不予追究。”
孫氏頓時如獲至寶,將休書拿在手里,對著夜放千恩萬謝,然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花千樹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兩人上了馬車,她方才玩笑一般,捧過筆墨,涎著笑臉:“王爺也賜我一封唄?”
夜放危險地瞇了眼睛,盯著她的臉:“嗯?”
花千樹慌忙改口:“我就是想請王爺賜我一副墨寶,裝裱了之后掛在我的盤絲洞,也好朝也思君,暮也思君。”
夜放沒好氣地擰了她的臉一把:“如何我給挽云休書,你看起來笑得這般狡猾?而且還一臉艷羨。”
花千樹被夜放一言戳中了心思,吐吐舌頭:“我只是羨慕挽云姨娘有一個疼她的娘親,為了女兒竟然不惜冒犯王爺,求一封休書,還她自由。”
夜放輕哼一聲:“這婦人原本就是為了求休書而來,卻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也懂得迂回戰術。”
“哪里是什么迂回戰術?分明是退而求其次。她眼巴巴地還是盼著王爺您能重新接納挽云,也好每月貪取那十幾兩月銀。您態度這樣堅決,她看看沒啥希望了,就只能領回女兒去了。”
夜放突然向她逼近,冷峻的面孔倏忽間放大,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眸底深不可測:“不早不晚,你剛剛去過尼庵,挽云便立即想著脫離王府,你說是為了什么?”
花千樹想,還是不要讓夜放知道自己背后的手腳好,否則被他知道自己這么壞,豈不壞了自己這可憐兮兮的溫柔善良的小白花形象?
她忙不迭地搖頭,磕磕巴巴帶著心虛:“我哪里知道?一定是今日老太妃給鸞影送去一些吃穿用度,她覺得老太妃有偏向,前途渺茫,所以就各奔東西了。”
“嗯?真的?”夜放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到她的了,呼出的熱氣就縈繞在她的臉上:“我還以為你吃醋。”
花千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緊張地努力向后仰著臉,打死不認:“自然,自然是真的。”
“不肯招認是么?”夜放威脅地瞇起眼睛,卻突然一本正經地道:“我餓了。”
花千樹也自做聰明地轉移話題,如釋重負:“我也餓了。”
“那正好。”夜放笑的時候,眸光閃爍,帶著陰險與狡黠:“我們要不要換一個地方……”
花千樹心里立即警鈴大作,瞬間明白過來,他所說的“餓”與自己所說的不是一種感覺。
她心跳如擂鼓,瞬間覺得口干舌燥,說話更加語無倫次:“開,開什么玩笑,這是大街之上,光天化日,眾目睽睽……”
剩下的,說不下去了,因為夜放的眸子里已經浮現出一抹揶揄,好似在等著看好戲。
戛然而止。
夜放粗啞一聲低笑:“接著說啊?”
花千樹因為身子后仰,不得不努力抓緊了他的衣襟,使自己不至于自覺地躺下被撲倒。
“沒,沒了。”
夜放喉尖憋著的笑一點點艱難地擠出來,然后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我只是說我們換一家酒樓吃飯,你就至于這樣亟不可待么?”
“呸!”花千樹一張臉都火燒火燎:“我只是想把你某些已經表現得淋漓盡致的想法扼殺在搖籃里,防患于未然。”
“可是,”夜放低頭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她的手:“你若是再這樣兇猛,本王可絕對不客氣了。”
花千樹一低眼,才發現,自己這使的勁兒好像的確大了一點,他的衣襟都被自己扒開了。
忙不迭地松開,而夜放圈在自己腰間的手也突然松開,她就果真自覺地躺下了。
而夜放順水推舟,也“被迫”俯下身來。
夜放愉悅地輕笑:“你還不肯承認么?”
車廂里的氣氛愈加曖昧起來。
花千樹磕磕巴巴,認命地坦白:“我們還是談一談挽云的事情比較好。我招認就是。”
夜放輕笑,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她:“可我現在不想聽了。”
花千樹欲哭無淚,以前夜放出門那都是騎馬,怎么這兩日突然心血來潮換了馬車了?
馬車不好,太悶,還又慢,不適合他的急躁脾氣。
自己一定要勸說他換回來。
尼庵。
孫氏手里拿著夜放親筆書寫的休書,敲開了尼庵的大門,開門見山對庵主將來意說了。
庵主無所謂,巴不得送走這尊神。
挽云正在對著鏡子用帕子敷臉,哭一會,歇一會。
孫氏進門見她這幅形容,立即就心疼得長一聲短一聲地喚了半晌:“我的兒。”,又在清楚來龍去脈之后,將花千樹罵了一個慘。
挽云在見到自家老娘時就沒有好氣,也沒有給好臉色。
孫氏罵夠了,就將休書摸出來,往挽云跟前一拍:“那王府簡直就不是個人待的地方!里面都不是人,沒有一個有良心的。多虧了娘有先見之明,今兒個就跟著娘回家,咱也不在這里熬了。”
挽云疑惑地將那休書打開,只瞄了一眼,便瞬間臉色一變,急得跳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
孫氏得意地道:“還能什么意思?有了這封休書,你以后就自由了,就算是改嫁,他王府也管不著,更不用在這種地方耽誤你的下半輩子。”
“王爺給你的,還是你跑去王府要的?”挽云的臉色有點猙獰。
孫氏輕哼一聲:“你還存著什么幻想不成?這是人家王爺親筆寫了,命人送來咱家的,說了,以后男婚女嫁都各不相干。”
挽云咬牙切齒,目露兇光:“花千樹,一定是花千樹,是她在王爺跟前胡說八道。否則,王爺斷然不會這樣絕情的。”
“閨女啊!”孫氏苦口婆心:“這男人啊,那都是喜新厭舊,狼心狗肺。你想指望他回心轉意,你就不想想,人家貴為王爺,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你如今這幅模樣,就算是站到人家面前,人家也看不上眼啊。咱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也別為了他繼續在這里守寡,跟著娘回家。”
“我不回!我就算是死,也要回去王府。”挽云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