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晗

第七十六章

站著聽了一會兒,蕭晗才明白他們商議的是什么,科舉已經結束了,錄用的進士們也要根據情況選擇留京任用,還是外派到地方。

如今吏部已經擬定出了一個章程,讓武安帝過目,武安帝看過后,對幾個人選提出異議外,其余的人就任由吏部安排。

至于武安帝提出異議的那幾位人選,就是這次考試中排名靠前的寒門學子,但吏部的安排是外派。對于外派到地方,武安帝沒有異議,他不同意的是外派的地方。

或許是考慮到皇帝有意提拔寒門士子,所以吏部給安排的地方雖不是什么富饒之地,但也都不算貧瘠。

出乎意料的是,武安帝對吏部侍郎說道:“朕點名的這些人,全部都外派到最貧瘠的縣。”

“陛下,這...”因為吏部尚書蘇洵被罰閉門思過,身為侍郎的他本以為有了出頭之日,卻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眼下他渾身冒汗,生怕因為自己的自作聰明而被發落。

武安帝皺了皺眉,不悅道:“怎么,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沒了”吏部侍郎一邊擦汗,一邊回道。說完就麻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低著頭,一聲不吭。

大概第一次見到這樣膽小的大臣,蕭晗不留痕跡的打量了他幾眼,因為他始終低著頭,蕭晗也沒看清楚他的具體長相。不過,看他的身高,似乎不高,性格也十分怯弱,能做到侍郎這個位子,恐怕背后應該也有人脈。

吏部的事情安排完,接下來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

在晉國,每一年將會舉行一次‘祭天大典’,是皇帝祈求上蒼保佑晉國在新的一年中,風調雨順。

現在朝野上下都能看出最近皇帝的身子骨有些不太好,因此今年的‘祭天大典’到底是怎么個行程,負責此事的大臣們不得不問問皇帝的意思。

其實眼下太子已經入朝參政,在皇帝身子骨不好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由太子代理。

只是這話不能由大臣們來說,自然是先行上奏,問問皇帝的意見,再做定論。

這件事在前朝的時候已經說過,只是具體沒有個定論,就等到來御書房的時候,一起商議一下,那個章程。

畢竟,距離‘祭天大典’還有月余的時間,加上禮部還需要操持,這件事也不能拖延下去,需要有個定論。

武安帝轉過頭問蕭亓:“太子覺得呢?”

蕭亓彎腰行禮:“兒臣愿意為父皇分憂解難。”

武安帝點點頭說道:“既然太子都這樣說了,那么這件事就由太子代朕去吧。”

一聽這話,在御書房的大臣們心里都暗自盤算了起來。

蕭晗則有些擔憂的看向蕭亓,‘祭天大典’她不是不知道,地方并不在京城,而是在距離京城不遠處的望山,哪里有專門的祭壇。

在舉行大典前,皇帝或者太子需要先沐浴齋戒七日,然后才能舉行‘祭天大典’,祭天大典所有流程下來需要一日,然后要繼續在望山呆上一夜,第二日才能啟程回京,來來回回加起來,至少需要十日左右。

在十日之中,是刺客最容易出沒的時候,晉國先祖中,就有一位在祭天的途中,遭遇了刺殺,而殞命途中的先例。

因此一聽說蕭亓去望山,蕭晗心中自是擔憂不已。只是,聽皇帝舅舅的意思,是不打算讓她一同前去。

蕭晗沉默不語,在一旁暗自思索著,如何最大程度保護蕭亓的安危。而蕭亓卻一臉淡然,顯然對‘祭天大典’一事,沒有什么特別在意的事。

‘祭天大典’的人選也已經確定好,暫時沒有什么大事可供商議,朝臣們紛紛告退離開。

而蕭亓則離開御書房,蕭晗正打算跟著他一同離開,卻被武安帝叫住了:“平樂留下。”

蕭晗挺住了腳步,轉過身垂首問道:“平樂在,不知皇帝舅舅有何吩咐?”

武安帝嘆道:“你是不是忘了,朕之前說的,讓你留下學著處理政務。太子的日常還是不變,不過上午你不必跟著他一起去太學了,留在御書房學習批閱奏折。等到下午方謙去東宮授課的時候,你在去學習一些其他知識。”

“平樂明白。”蕭晗態度恭敬的回道。

不知是否是白蘇子給皇帝舅舅換了藥,最近幾日蕭晗到覺得皇帝舅舅的臉色好了很多,雖然還偶有咳嗽聲,但已經不像原來那樣動不動就咳血了。這讓蕭晗心里稍微放輕松了一些,心神也不再向之前那樣緊繃著了。

武安帝依舊是那了幾個折子讓蕭晗批閱,然后漫不經心的問道:“除了蘇府外,裝親王府和延安侯府有什么值得你關注的事情嗎?”

聽到皇帝舅舅漫不經心的一問,蕭晗心中一緊,拿起朱筆的手略微有些抖,不過好在她很快就穩住了心神,沒讓朱批沾到奏折上。

她笑了笑說道:“大概是因為他們都和蘇家沾親帶故的關系,免不了就派人多關注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倒是朕多慮了。行了,繼續批吧,批完拿給朕看。”

“諾。”

知道這個話題過去了,蕭晗不自覺的松了一口氣,發現因為之前太過緊張,背后的都滲出了冷汗。

靜下心神后,她才開始開始批閱奏折。武安帝給她的五本奏折,說的都是不同的事情,憑借前一段時間跟蕭亓一同學習的知識,她勉強批閱了兩本,剩下的三本涉及的部門太多,讓她抓不住頭緒。

武安帝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困惑,問道:“怎么,可有什么疑問?”

蕭晗起身如是說道:“回皇舅舅的話,平樂只是覺得才疏學淺,很多事情只知皮毛,一旦遇到比較深的問題,似乎就全然不懂了。”

“比如?”武安帝問道。

蕭晗拿出其中一本:“這上面是關于收稅一事,平樂不才,對這方面沒有了解,所以也看不清楚著上面到底是否有何貓膩。只是平樂不明白的事,這事為何不交由戶部處理?”

武安帝反問道:“你又怎知戶部不會弄虛作假?不過若是能找到信得過的人去做這件事,大概會更加輕松一些。如何,你有了何事的人選嗎?”

蕭晗似乎明白武安帝的意思了,笑著說道:“若是皇舅舅應允的話,剩下的三本奏折,平樂想帶走,待到下午在交由皇舅舅過目。”

武安帝回道:“可。”

一聽這話,蕭晗將三本奏折收好,轉身離開了御書房,直接去了東宮。

既然她已經和蕭亓達成了共識,那么這種事自然也就不會避諱,拿著奏折就去了東宮,并且讓宮里的人,直接去傳喚何生和崔光熙以及張望等人。

作為金科狀元的何生正巧被分到了戶部做事,而崔光熙常年呆在御史臺,對賬目一事想必也略懂一二。

東宮的宮人很快將他們傳喚來,幾人身穿官服,見到彼此后也略微有些吃驚,畢竟之前他們都不知道彼此屬于同一陣營。

所有人一同行禮:“臣等叩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蕭晗擺擺手:“諸位不必多禮,這次將大家叫過來,也是讓大家都彼此認識一下,日后都是幕僚,總歸是要大好關系的。”

所有人回道:“臣等明白,謹遵公主旨意。”

其中一人站出來問道:“不知這次公主叫我等前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一二?”

蕭晗笑了笑:“崔大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沒錯,這次本宮叫各位前來,確實是有事向請各位幫忙,就是不知各位肯不肯了。”

話雖如此,但蕭晗心里清楚,這些人都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根本不可能推拒,之所以會這樣說,也不過是場面話罷了。

果真如她所料,所有人都回道:“臣等愿為公主分憂解難。”

有了他們這一句話就好說了,蕭晗先是拿出了之前問皇帝舅舅的那本奏疏,讓里面的內容簡單的說了一下,這是定州知府發來的奏疏,大意是定州收成不好,希望能減稅三年。這個奏疏被層層遞到了戶部,這么大的事,戶部也不敢私自做主,就上奏給了皇帝。

最后卻被皇帝拿給了蕭晗,讓她決定這件事到底該怎么處理。

如今蕭晗又拿著這封奏疏找了他們頭上,這讓他們面面相覷,心里說不出的復雜滋味。

不過既然主子有了煩惱,作為臣子的,自然要為主子分憂解難,何生最先站了出來,說道:“定州位處南北交接之地,氣候和地域都屬于相對穩定的地區,一般不會輕易遭受災害,尤其定州知府的奏疏中也并沒有寫明,到底是因為什么緣故,導致了災害的發生。依臣所見,這其中恐有貓膩。”

何生說完,崔光熙就站了出來,說道:“臣對定州知府也算有所了解,我們算是同期,他為人性格耿直,說一不二,臣倒不覺得他的性格像是能做出貪污之事。所以,依臣之見,這事還是要派人調查清楚為妙!若是真的受災,而無視了減免賦稅的請求,到時候受苦難的還是普通百姓。”

張望也站出來說道:“臣覺得崔大人所言有理,這件事事關定州百姓,還是派人查實清楚為好。”

很快所有人就分成了三派,一派認為定州知府有貪墨稅銀嫌疑,另一邊覺得定州確實遭了災,可以同意減免稅收,最后就是像崔光熙和張望,主張查清定州一事后,再做定論。三派人馬爭論不休,很快就吵吵起來。簡直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肯讓誰。

一看眼前的這情況,蕭晗倍感頭疼,總算理解了皇帝舅舅每天面對的是怎樣的日子,這里不過是東宮小班地,就已經吵吵的像是個菜市場。若是每天朝會的時候,面對的可是幾十名大臣,想想就讓人頭疼。

不得已,蕭晗只得出聲制止他們毫無意義的爭吵:“好了好了,都先停一停!”

聽到蕭晗連著說了幾句,爭吵聲才逐漸平息了下來,所有人都垂首,等待她開口。

蕭晗無奈說道:“這件事確實需要先了解一下定州那邊到是不是真的出現了災禍,也不能任由定州知府說了算,還是得讓陛下派人去定州看看才是。這件事就這樣辦吧。再說說下一件事,是關于軍糧的事情。”

一聽說‘軍糧’,其余人的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畢竟涉及軍隊,這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文官,確實需要想好在說話。

一看大家十分嚴肅,蕭晗連忙安撫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讓大家討論一下。之前兵部發了兩批軍餉,但根據西北那邊傳來的消息,這兩批軍餉都存在克扣的情況,導致將士們過冬的時候,沒有足夠的衣物御寒,出現了不少凍傷的情況。所以西北的將領上書,想要讓陛下徹查此事。”

雖然蕭晗說不是什么大事,但這件事一說出來也并非什么小事,歷代帝王對于貪污的官員都是十分厭惡的。尤其今上對于貪污一事的容忍度就更低,更別提貪污的還是將士們的軍餉。若是一經查出,恐怕抄家滅族都不是沒有可能。

崔光熙想了想說道:“若是臣沒記錯的話,這兩次的押糧官都是康廣福吧?”

折子里的內容卻是是彈劾康廣福的,畢竟由他擔任了兩次押糧官,兩次軍餉都被克扣,確實很值得懷疑。

見蕭晗沒有說話,崔光熙明白問題應當就出在康廣福身上了。回想了一下關于康廣福這個人的履歷,發現自己竟然還彈劾過他。

康廣福并非世家子弟,而是在軍隊里混了個五品武官,然后娶了一個厲害的正妻,才讓他入京做了個京官。

但康廣福性格狹隘,又狂妄自大,偏偏十分懂得看人眼色。因此雖然混不上什么大官,但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出過什么紕漏,只是生的兒子委實不是個東西,仗著父母溺愛,成日里橫行霸市。

他會彈劾康廣福就和他的兒子有關,從那之后,兩個人就算是結下了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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