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錦

第三十一章 相見

半夜,曹織錦睡不著,她就在院子里散步,忽然隱隱約約聽到隔壁的院墻腳下傳來一陣悅耳的蟲叫聲。

她心中一緊,屏氣凝神仔細一聽,果然是百音蟲的聲音。

這百音蟲是入藥的上品,有價無市。

她心中一陣激動。

現在這個季節,百音蟲很少出來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讓她給碰到了!

她趕緊挽起袖子,提起裙角小心翼翼的朝著聲源的地方緩慢靠近。

東院和中院中間有一道門。

說是門,其實不過一排竹子編制的籬笆類的一面門扇,并沒有上鎖,只要輕輕一推,進出兩院立刻暢通無阻!

而中院和西院之間則是中通的,更加方便了!

因為眼前無光,所以她走得很慢,聚精會神在她腳下的每一步,生怕不小心在黑暗中絆到了什么東西,驚跑了那只蟲子。曹織錦已經貓著腰走到了西院,但她對此毫無察覺。

隨著她慢慢靠近,蟲鳴愈響,她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愈加強烈。

果然,在她碰到一堵墻后,她就完全泄了氣。——百音蟲在院子外面!——而她根本就出不去!

文聲是個很細心的人,在睡覺之前,他一定會將所有該落鎖的地方都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怎么會出現忘記鎖門這種失誤?

她垂頭喪氣,正準備回去,忽然聽到那百音蟲的聲音竟然在院門口響了起來。——如果運氣好的話,她可以從院子門縫隙里伸出手去將它捉住!

這樣想著,曹織錦眼睛一瞥,只見院子門正大大方方的朝著她敞開著。

此時她腳下站著的這片土地和外面的世界之間沒有任何的阻攔!

她驚了!——原來文聲真的會失誤啊!

她完全聽不到百音蟲的叫聲了,一整顆心早就飛騰起來,直奔她日思夜想的那個地方。——還管什么百音蟲,趕緊跑吧!

她的腳比她的思想更快,一路飛跑著穿過鄰里巷道,因為跑得太急,鄰居家的狗警惕的驚醒過來,叫喚了一聲,大概是聞出了她這個熟人的氣味,嗚嗚了一聲又趴下睡過去。

她松了一口氣,眼前濃稠漆黑的夜忽然有那么一塊動了一下,像有人拿著一把巨大的湯匙攪拌了一下。

曹織錦下意識的躲了起來。

旁邊一戶人家將地里裝菜的簍子堆在墻角邊,曹織錦趕忙蹲下,拿起一只反扣在自己頭上。

她身形纖瘦,蜷縮在一起不容易被發現。

那黑影是個人。

他像知道她的藏身之地一般,徑直朝著她走過來,揭開了她頭頂上反扣著的簍子。

一種清冷中帶著一點獨特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炸開,震得她天旋地轉。

“阿錦,是我。”

她沒有聽錯吧,這個聲音是相公!

“相公,相公我好想你!”曹織錦立馬撲過去。

“你怎么出來了?”陳凡生摘掉她頭頂上一片葉子,驚訝的問。

“我,我,一言難盡!”她才不想說這些,她現在只想看看他。

“相公,這個地方太黑了!”

他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走。

“我知道個地方。”

陳凡生帶她來到了后山,后山有棵老樹,幾百年的樹齡,長得魁梧壯碩,枝繁葉茂。

曹織錦摸著樹干站定,她現在眼前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這樹的樣子還是上次阿圓帶她去山谷的時候抄小道經過這兒,她記憶中的樣子。

“相公,這里更黑!”她有些焦躁。——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

陳凡生拍了拍手。

只聽掌音剛落下,一圈光亮倏然在樹上亮了起來,那光圈慢慢,慢慢擴散,剛好可以隱隱約約照到樹下的兩人。

原來大樹中間橫斜的一只較高的枝干上掛著一盞很大的燈籠。

陳畫冥手中拿著火折子,半蹲在下面一只較結實的分枝干上。

“父親!”曹織錦上前一步,驚訝的叫道。

陳畫冥看了眼曹織錦,嘴角微微上揚,雖然算不上多么熱烈,但是對于他來說,稱得上和藹可親了。

“你們玩,我走了。”

話落,幾個閃影依次出現在某棵樹上,很快就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阿錦,抓緊我,我帶你上去。”

“嗯。”曹織錦抓住他的胳膊,陳凡生看了一眼,大手一撈,將她環在懷里,足尖一點,只聽耳旁清風吹過的聲音,眨眼過后兩人便已經穩坐于樹上。

“相公你看,我們的影子重疊了!”她故意朝著他那邊靠過去,饒有興致的擺弄樹下影子的形狀,讓兩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陳凡生點點頭。

那影子頂微晃。

曹織錦轉過上身抬手抱住他的臉。

四目相對,一股萌動的心思在兩人心中生根發芽。

“阿錦,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是什么?”她面色緋紅。

陳凡生從衣袖里掏出一只香囊,猛的向空中一擲,然后用掌力一擊。

只見那香囊瞬間破成碎片,里面的粉末化作空氣中無數的塵埃,紛紛揚揚灑落下來。一股透著露水清香的味道頓時迎面撲來。

少傾,原本一片濃黑的遠方,漸漸露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天地開始有了界線,那光芒淺綠色,忽閃忽閃的,美得令人窒息!

“是螢火蟲!”曹織錦興奮的歡呼,抓過他的手,低下頭湊過去仔細聞了聞,“是見香草!”

他上次也是用見香草在團扇上畫圖案,螢火蟲才會飛過去組合出“云開月明”的圖畫。

她鼻尖小小的,很柔軟,像初生的懵懂小動物,懵懵懂懂的撞到了他的手掌心。

他五指微收,往下輕移,托住她的下巴,兩人微微移動了一下位置,樹下的影子便緊密的重合在了一起。

“呼——!”曹織錦爬出來,松了口氣,“相公你偷襲!”

陳凡生抿了抿嘴,看著她柔和的笑:“阿錦,我很懷念!”

曹織錦捂住臉,撲進他的懷里,

“相公,我們可不可以不分開,你說父親什么時候才能消氣?”她翻了個身,讓后腦勺落在他的腿上,仰著臉看著他。

陳凡生沒有回答,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阿錦,我給你吹首曲子吧!”過了半晌,他忽然說。

曹織錦歡快的坐了起來,拍手道:“好呀好呀,我還沒聽過相公吹過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