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嬸兒答道:“他是自立的門戶,只不過這么些年,大多數的營生都是和我們鋪子做的。景州的生意好做,這幾年他那綢緞鋪子也做得有了些模樣。只是他是個老實人,雖也有旁的字號找他,有什么好貨品他仍是先緊著我們。”
貞錦依點頭道:“如此說來是個曉得感恩的。既是你家信得過的親戚,不如貞吉號就由他來出頭認作東家,你們兩下里怎樣分賬,你和你內侄總好商量。再將繡吉號報在頡氏綢莊名下,豈不兩便?”
頡嬸兒道:“我們與他還能分什么賬?只是兩個字號非要分開,難道工人伙計也都各不相干,不能互相幫手么?”
貞錦依輕輕搖頭:“兩家的衣服式樣、做法、質料都相去甚遠,工人們要幫手是幫不了什么的。然則樣式的設計,還有裁剪、錢賬之類,兩家的人是可以互通的。只是工錢、收支上頭仍須各算各的。”
頡嬸兒想了半日,方道:“我得去和我們當家的商議商議。”
回去和頡伯說了。
頡伯還在思忖,他們的大兒子先說:“這樣更好,彼此清楚,不必再計較誰幫誰,誰又欠了誰。”
頡伯點點頭:“不單如此,如此哪家本錢多少,賺了多少,也都各自有數,將來生意多了,或要增開分號,也能明白收益是如何來的,本錢該增在哪個地方。沒想到小貞姑娘一個年輕女娃,頭腦竟這般清楚。咱們和她合伙定不會吃虧。”
又對頡嬸兒和兒子道:“回頭大郞送她們去景州,再到昌隆號跟你表哥好生說說。這樁生意不必往外推,他那邊的賬咱們也不必去分,叫他好好待人家,不可因是女流就輕忽了去。將來跟這個姑娘在一處,說不準還能學到些東西。”
第二日一早頡嬸兒就過來回話,并請了貞錦依等人去頡家說話。
于是兩下里商議定,兩邊分好股份。
貞吉號的股份有三成寫在頡嬸兒內侄龐柱兒的綢緞鋪“昌隆號”名下,貞錦依占五成;繡吉號的股份頡氏綢莊占三成,貞繡珠占五成;兩個字號的其余兩成則由陵錦佑和經二姑姑分占了。
可是貞繡珠聽說之后,怎么也不肯答應繡吉號以她為主,說是自己一分錢本錢未出,反占個大股,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眾人都說制衣坊還沒開張她就在里頭做活兒,就是沒本錢,以出工而論,也該占股的。
貞繡珠仍不同意,說到急了,甚至說若一定要給她,她日后不得心安,只能離了這里回老家去。
眾人勸了許久,并說若她不占股,置經二姑姑與陵錦佑于何地?
好容易方才勸到她回轉。
貞繡珠又非要比照經二姑姑和陵錦佑的行例,硬要從她那五成里分出三成給貞錦依,她以人工入股只占二成。
因已有先例,貞錦依便答應了,又說將來可將她這兩股留給孩子,也給未出世的娃留條后路。
貞繡珠聽了這話終于定了心。
接下來商量簽文契的事。貞錦依自告奮勇,親自草擬了契約文書。依她還記得的有限責任公司的知識,寫明了占股分紅的細則。頡伯與掌柜看了都頗驚訝于她想得如此周詳,沒提什么意見就同意了。
但這只是私契,僅供日后算賬分紅及擴大生產等作憑據。
只因這個社會的女子除了存些細軟做私房,沒有資格在官府登記店鋪土地等產業,正式的文契上,貞繡珠、貞錦依的占股分別寫了岑水生與岑冬子的名字,陵錦佑寫了她父親,經二姑姑的則寫在了她一個堂兄的名下。
頡伯請了同行中極要好的老板來當保人,將并沒有當事人親自出面,卻已寫好了名字、印了指印的契書拿給他們,私下請托他們,說是那幾個人都離得太遠,只派了女兒親人代辦。那兩人看在往日情面上,仍在契書上畫了押。
頡伯將繡吉號的拿到縣衙門報了登冊,又在行會里備了案;各人自己也收存一份。
貞吉號的文書則先交給頡伯的大兒子,待他護送貞錦依他們上省城時,再去和龐柱辦交涉。
頡氏夫婦便說既是綢莊占了股,就須再出些本錢,硬是將之前貞錦依分給他們的抽成全都拿了出來,還另添上一些銀子,交給貞錦依,說是貞吉號遷移省城的盤纏用度。
貞錦依推辭不得,只得收下,仍是記清了賬,并把之前的賬目也都送去給頡伯過了目。
頡伯看后沒有太吃驚,但也略出意料。
之前貞吉號的衣款凡是收銀票的,多是鋪子上幫著收的,有兌了銀子的,也有沒有兌出來,只把票給了貞錦依的。
后來也有一些主顧直接將銀子交到貞錦依手上,不過依據來的人數,頡伯也大致估算過,自認為心頭多少有點數。
然而看了賬目才知道,貞吉號的收益還是超出了他的預計,而繡吉號開張不過幾日,竟然收入也是不低。
他原來決定入股,想的多是借著貞吉號帶動貴重衣料的售賣,為綢莊多得一份助益,同時也算是幫幫一群弱女子,也是個積陰德的事。卻沒想到得來的還是個搖錢樹,將來貞吉號若再在江安省城立住腳,恐怕連鄰近幾省的生意都能連帶做起來。
想到前景一片大好,他倒有些希望貞錦依她們早點去景州了。于是催著伙計去包下了一條大船,頡家大郎親去雇車送她們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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