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兩扇門扉被人緩緩推開,灼光帶著熱氣立馬送入里間,地上揚起的塵灰在光線下都看的分明。
“誰?”趙清淼原本正盤算著如何躲過明日,聽到有人踏著不輕不重的步子進來。隨即一個回眸,細長眼尾上挑著,凌厲偏帶幾分柔色的看過去。
不是張嵐兒,也不是張烈,只是一個下人。
那人也不說話,或許是不認識趙清淼的緣故,四目對視上,他身形一僵頓住了腳步,面上帶著些不明之意。
此人一身舊履襕衫,卻也是精瘦勻稱,深眸狹長,神光內斂,長著一副不算平淡的容貌。
趙清淼深看他一眼,心中想著卻是,若他是水匪頭子,指不定自己勉勉強強就答應了。
可惜了。
那人神色微微躊躇了一會才走前,將手中的木托盤擱到桌上。
趙清淼收回目光,淡定自若的執起茶盞飲一口,只覺得滋味不佳便很快放下了。她抬眼簾余光掃過去,發現那人不僅沒離開,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看過來,就是不說話。
“你看我做什么?還想討個賞錢不成?”
那人動了動唇,眉頭輕鎖,欲言又止。
“他是個啞巴,你問他也回不了你話。”
一道倩影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張嵐兒解釋著。身后又冒出一個腦袋,正是常喜。
常喜急切的喚道:“小姐!”而后幾步就竄到趙清淼身旁。
看著她眼眶里已經有淚水打轉,趙清淼趕緊安慰道:“我沒事。”
張嵐兒人還沒有進來,她看了看屋內的另一人,道:“季大夫,怎叫你做了這端茶送水的粗活?是不是有人為難你了?”
趙清淼心中有些吃驚,面上還裝的聽著常喜嘮叨。
那季大夫擺擺手,嘴角掛著幾分無奈的弧度。
“季大夫,喝了你的藥方我爹的病好多了,連著幾日胃口大開。明日島上要辦喜事,你且等我跟張烈提一提,趁此將你早些放了吧。”
趙清淼仔細聽著張嵐兒的話,拼湊外帶著揣測出了些東西。
一,這男子是個大夫,被脅迫來給老島主看病的。
二,這張嵐兒要做個有恩必報的好心人,將這位季大夫送出去。
趙清淼輕笑,冷冷淡淡的浮在唇角。
季大夫又不知比劃了什么,那張嵐兒就帶著人離開了。
聽屋外靜了好一會,趙清淼才給常喜遞了一個眼色。
常喜輕著腳步聲靠近門口,打開一條縫隙朝外左右看。
“小姐,沒人。”
趙清淼思量間來去,才向著常喜點個頭。
常喜半貓著身子,從打開的門縫里鉆出去,小心翼翼的走了三步。
僅僅三步,一雙黑色的粗布鞋忽然閃現,立在了她跟前。
“小丫頭,干什么呢!”
常喜蹙眉暗道不妙,順著腳抬頭看,一水匪很是懷疑的看著她。
她尷尬笑笑,扭過身子,哪知又正好撞上另一名水匪。
“不在屋子里待著,怎的還想跑了?”
“誰跑了!誰跑了!”常喜心里慌得不行,佯裝鎮定的嗆聲辯解:“你家大當家明日要娶我家小姐,這待客之道放哪了?小姐餓了,我不過是出來尋個廚房要點吃的。再者說了,我先替我家小姐認認這宅子里的路不成嗎?”
“呵呵,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不過大當家的早吩咐過了,怕你們生事不能隨意走動。吃的呢,我一會去囑咐廚子做,至于認路,等你家小姐明日入了洞房,你想瞧哪天不能啊?”
常喜差點就要氣急動手了,就聽到身后的門打開了。
趙清淼輕拂衣袂,慢悠悠踱步過來。
“二位小哥,行個方便。”說著,她從頸間取下一雙佩玉,故意放在那二人面前,捏著紅繩末端輕輕搖晃。
“這東西只要你們上岸隨便找家當鋪當了,怎么著也值個三四十兩紋銀。你們二位私下分了,我只求能去地牢看看我的人。”
兩人開始還有些猶豫,瞧著是塊成色不錯的好玉,才搶了過去。透著光看質潤細膩,一半刻著水紋,一半刻著云紋。
常喜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這可是……”
被趙清淼無視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樣?”
“小姐來了!”
船工和轎夫紛紛站起身,涌到門欄前。
清雋少年坐在角落,黯淡的光襯得眉目舒朗。他沉思著勾了唇角,牽出一絲調侃之意。
沈霄見到趙清淼出現在地牢,意外之余心情不錯。
趙清淼向眾人寬慰了幾句,就叫常喜和那兩個水匪走遠些。能看得到這頭,又聽不大清的地方站著。
“沈九,你怕不怕死?”
沈霄突然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你過來些。”
等他真的湊近門欄,趙清淼抬頭撫了撫額角的碎發,迅速的抽下發髻上的一根細釵,就著地牢內昏暗不清,塞到了沈霄手里,再覆上他的手一合握住成了拳。
“明日是個好日子,也不知能不能將你們放出來,喝個酒助個興。”
趙清淼對著牢內很隨意的說著,卻半點沒有愉悅或哀愁的神色。
沈霄雙眸深邃,似笑非笑的在掂量什么。
這雙手白凈柔軟,帶著女兒家的香氣,還來不及緊握就很快撤了回去。他感受著那一點余溫,在火光搖曳中雙眸如洗,神色里透著古怪,隱隱的略帶放肆般盯著趙清淼的臉。
趙清淼起先還沒查覺,但覺得有些異樣的抬眼,才看到沈霄嘴角彎了一個平平無奇、略好看的弧度。
就像一個弟弟,親近又討喜的感覺。
“小姐,你可一定要記著,帶沈九回趙家啊。”
趙清淼一愣,還在琢磨時,那頭兩名水匪已經不耐煩的催促起來。
“有什么話過了明日再說吧,再待下去,看守的兄弟那,我們可不好交代了。”
幾人很快出了地牢,兩名水匪趕緊將趙清淼和常喜送回了房內。
門緊緊合上,常喜低頭問道:“小姐,此事交給沈九能成嗎?還有那一雙玉玨,可是過世老爺夫人給小姐定親用的啊,就這么便宜他人……”
趙清淼搖搖頭:“不過是舊物,眼下要緊的只要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