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投喂手冊

第四十四章 讀書人罵架

看兄長一走了之,趙清淼頓覺少了可以拌嘴的人只剩無趣。清眸無意劃過一邊,見沈霄正噙著抹淡笑凝望自己,既不遮掩也不閃避。

—他哪來的膽量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惱自己?覺得自己脾氣很好?

趙清淼本不想與他計較。一來他只是個少年,二來為了那件事就顯得自己氣量小。但沈霄常常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偏叫她心生無名火。

趙清淼撣了撣袖子,眼皮一抬,故意道:“沈九,去聚賢樓隔壁的朱記打一份羊肉面回來。至多等你一刻,久了就不好吃了。”

——大清早吃這么膻味的東西,她胃口倒是好。

常喜遞過來一只食盒,看過來時欲言又止。

沈霄微揚了揚眉梢:定是趙清淼故意差遣自己,原因么也不難猜。不過這是件小事,不難辦。

他隨即頷首應道:“是,請小姐等著。”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院門外。

檐下有十來盆秋菊,顏色各異,含苞欲放;院中央一顆柿子樹,一團紅艷,累累將收。

趙清淼抬頭望天,天青云淡,是個好時節。就命了常喜搬來茶幾和藤椅,打算一邊賞景一邊等人。

這邊趙晏久出門后在木雕坊溜達了會,最后一眼相中一根檀木,說要買回去雕個東西。

常歡自打跟在他身邊起,就從未見過他有過這個癖好,但也沒多嘴,默默的將木頭扛在了肩上。

趙晏久出了坊間,腳步越走越快。常歡一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緊跟其后,累極了把木頭從左肩換到右肩,突然后知后覺的發問:“公子,我方才說錯話了嗎?”

別看趙晏久外表灑脫不羈,實則也是個愛記仇的。若誰得罪了他,明著沒什么,暗地里已經想好法子折騰他了。

“怎么會,本公子一向覺得你耿直,說的話都是出自本心,難能可貴要保持啊!呵呵呵。”趙晏久邊說邊重重的拍著他的肩,力道大的險些叫他扛不住那根木頭。

常歡雖然直愣,但此刻也明白自己被整了,癟癟嘴不作聲。

小懲了一下,趙大公子很是愉悅,嘴里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調,往學院走去。

還有月余就要秋試了,無論官家學堂還是豫書學院的學子,都拼了命日夜背書寫卷子。趙晏久對其他的事不上心,唯有此事自覺責無旁貸,所以連日都往學院去監督學子。

兩人剛從街口拐進來,趙晏久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一怔,腳步也止了。

就見自家學院的學子有十數人齊齊站在門口,正與對面官家學堂的人在對峙。亂哄哄的,聽得有什么之乎者也,禮義廉恥,要么你大爺你姥姥的,真是熱鬧。

光看打扮,學堂的公子哥都清一色著雪錦儒生服冠帽,唇紅齒白的好不俊俏,當然也有一兩個長歪了的。

反觀自家學院里那幫子窮后生,面相倒也清雋,就是衣衫樸素,相形見絀。

趙晏久不知他們在吵什么,但見那頭面露清高不屑,這頭忿忿然,臉皮漲的通紅。

“干什么呢?大街上的成何體統!”趙晏久揚聲一句,背手而立,板著面容。

聽到聲音,眾學子回過頭來。有人從人堆里艱難的擠出來,快步迎上前沖他作揖拱手:“公子,學子們吵起來了。”

畢恭畢敬,青衫寬袖,正是陸昀啊。

趙晏久翻了翻眼皮子,“看見了,我不瞎。”

豫書學院的學子見他來了,紛紛讓出一條道來,還有不忘見禮的。而官學堂的學子則打心里的瞧不上,頂多忍一忍不說話了。

陸昀折下目光,面上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玨來的路上被那蔡崇安故意絆了一下,兩邊的學子都看見了,為了護著自己的同窗才吵起來的。”

趙晏久覺得意外的挑眉:這王玨是自己的堂弟,不需細說。那個蔡崇安呢,身為官家學堂的子弟,倒還不是第一次挑事。但更要緊的一點,蔡崇安乃表姐夫蔡文景的侄兒啊。這親里親外的關系,真叫人難辦。

趙晏久其實與蔡家不怎么往來,不過聽說不知為何,這兩小子年紀相仿、長得又是翹楚之姿,打小見面就開始掐架了。蔡家和王家的大人不是沒教訓過,但二人面上點頭認錯了,私底下還是照打不誤。

趙晏久愁眉思量,還是趁學堂主事出來前先解決為妙。

他將視線往人群投過去,只見王玨和蔡崇安已被眾人拉開了距離,兩邊的學子看起來也平心靜氣多了。

縱是扭打過,看王玨俊秀臉上無甚表情,衣衫褶皺,腰帶松垮,只視線漠然的昂著頭。

而那蔡崇安臉白下巴尖,面相好斗,眼光犀利。嘴角邊破了點皮,胸膛前一個鞋印子很是明顯。他見趙晏久打量過來,斜挑鳳目,不屑的冷笑一聲。

——少年人多輕狂啊!

趙晏久額角一抽,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先原諒了他。清清嗓子道:“我不偏袒啊,你二人互相致個歉握手言和吧。快要秋試了,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正事上。”

趙晏久說完,就瞄見王玨的眼眸閃了閃,臉上似乎掛了那么一絲絲的失望。

他失望個蛋啊!趙晏久如是想。

誰不曾少年時意氣疏狂?如今斂去浮躁也好,因為俗世磋磨,趙晏久早習慣了世故。

未待他腹誹完,學堂的主事終于踏門出來,將一眾弟子罵了進去。

趙晏久正猶豫要不要打個招呼,結果對方先走了過來。

那主事繃著臉,連拱手都免了,清高的瞟了一眼道:“今日之事,還望趙公子好好管教自己的學生,都知道秋試重要,可不能因為小事影響了他們日后的前程。”

主事的眼高于頂,瞧不上豫書學院的窮學子。連帶著把趙晏久數落起來也毫不客氣。

趙晏久干笑兩聲道:“自然自然。”等那位主事沒影了,慢吞吞轉過身來,變了一本正經臉。

“方才惹事的,晌午不準吃飯,外加罰抄千字文十遍!”

“是!”回應的學生一片苦凄凄。

東大街聚賢樓隔壁的朱記,食肆窄狹擁暗,舊招旗上寫著咄嗟可辦,接檐下隨墻開了一個攤口用來做買賣。里頭放了兩三張方桌長凳,已經坐滿了熟客。灶上熱氣翻騰,燒火的是個小婦人,不時拾袖擦汗;高大的男人挽著袖,利索的切肉下面;還有個婆婆倚坐門口,拿著舊木匣子收銅錢,看著就是一家三口。

沈霄放眼望去,這排隊買羊肉面的人,居然足足站了三四家鋪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