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九十章 才知偽言巧似簧

姜晚莞硬著頭皮來到霍家,才剛進門,里面就傳來各種陶瓷玻璃碎裂的尖銳聲。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錯過了家庭大戰的好戲。

緊接著就是楊恬的叫罵聲:

“該死的老混蛋,背著我把酒店拿去銀行作抵押,貸了資金全部去注入建筑業,就為跟向氏爭什么佳珀工程,破毛線的工程!修路搭橋跟建長城似的,那么大的工程才投點芝麻萬的標金,這老霍腦子被鬼抽了吧!”

姜晚莞認為事不干已,進了門以后就避得遠遠的,打算直接上樓去。

可還是有人就轉移了罵的對象,楊恬跨上樓梯就揪著姜晚莞的耳朵罵:“我當初把你嫁進霍家是為什么來了,可你倒好,成天窩住在酒店里,公司也不去,人家都差點以為李笑歡才是霍坤的老婆!”

“哎呀,小姨!我已經多大了,你還要像小時候一樣揪人家耳朵!”姜晚莞不滿地扯開楊恬的手,捂揉著被擰紅的耳朵。

揚在空氣里的微塵浮粒都被楊恬噴出來的口水給漂開了,她的喉嚨跟被爆碳炸過似的冒出火氣:“誰叫你腦子這么不中用,你看看人家姜曉棉,向氏一出事,就趕著辭了服裝公司的職務過去幫襯!你倒好啊,一點不關心自家的財產了!”

“懶得操心,這不讓男人掙錢去,反正霍家只有我們兩個女主人,霍肴峰跟霍坤都是獨子,到時候我們又不用跟誰爭奪財產。”姜晚莞不屑地說完后上了樓,不管楊恬多么難聽的叫罵。

來到這棟陌生又無情的霍家,姜晚莞也不知道該干些什么。進了房間后她打開電腦,登上MSN賬號,點開閃爍的新消息窗口,發件人顯示“求凰”。

對方:“你最近很忙嗎?我們好久沒有聊天了。”

姜晚莞嘴角有一抹笑意,回復他:怕你忙而已。

好久了,應該有許多年了,差不多從大學畢業起吧,這個名叫“求凰”的網友總是隔一段時間就跟姜晚莞網聊。

她也不知道他是誰,對方只表明說自己是位報社的編輯,也跟姜晚莞承認了當年的新年禮物的確是他送的,他解釋說只是無意中看到一張資料表,是跟朋友打賭是否有此人而寄去的。

姜晚莞那時候就覺得這個“求凰”很有趣,會時不時跟他聊天,也會把自己的煩難傾訴給他。雖然隔著屏幕,但各種心情在他面前,都好像變得很透明。

對方:那你最近好嗎?

鍵盤聲噠噠作響,姜晚莞發送說“今天回了某家,特別不開心。”

“某家”指的就是霍家。而姜晚莞早把自己的婚姻跟他推心置腹過,所以求凰也懂姜晚莞的意思。

他回復:“既然日子過得不開心,你就不考慮過離婚嗎?”

姜晚莞:“結婚證在金錢面前,都會變成簽下傀儡一樣的賣身契。在物質溫飽面前,有愛情的婚姻都是奢侈的。”

對方:“不,我不認同,生活都是自己選擇的。你退一步,身后有很多你沒有發現的美好,不要以為你錯過了,其實真正的美好是永恒的,它一定會等你的。”

姜晚莞:“你好像很有感悟啊!你一直沒有跟我說你是已婚或者是未婚呢?我猜你是未婚的,因為未婚才會有這種幻想里的憧憬。”

“所以我猜想你未婚,怎么樣,我猜的得對不對?”

秒回的流暢消息忽然有了停頓,姜晚莞等了兩分鐘,她想:“可能他人離開電腦了吧。”

她正要關電腦時,對方彈出消息框:“哈哈,你沒想到,我已經結婚了吧。”

姜晚莞:“喔,好羨慕,因為你跟你太太一定生活地很幸福。”

消息又遲疑了幾秒,對方僅回復了一個毫無表情的“嗯”字。

姜晚莞心想他可能忙吧,于是自己也準備要離開去沖一杯咖啡。剛起身時,就覺察新鮮的空氣被混入了一種惡心的煙酒氣息。她猛的一回頭,竟然不知道霍坤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直勾勾的眼神露出讓人厭惡的神情。

兩個人擺出一樣的眼神對視了好幾秒。

直到霍坤忍不住再對視下去,畫面才結束了靜止。他過去關掉了電腦,對話框消失的同時他眨著眼神望向姜晚莞。

“婚前還嫌玩得不夠?有能耐你再添個野種出來啊!”

姜晚莞笑說:“行,原來你缺帽子戴啊!”

霍坤氣得豎起食指指著她:“你…姜晚莞,你以為你有多能耐,以為我不敢跟你離婚是吧!”

姜晚莞嘴角抹過陰鷙的笑:“想離婚?你把這句話跟你老子說去啊,現下的節骨眼一但憑空鬧出財產分割,看他不打斷你的腿!”

霍坤扭過頭,奸詐的笑比姜晚莞還要更陰鷙,“好,你暫時贏了,姜大小姐,請好走。”

姜晚莞出門后,劇烈的門震聲在抖動。

霍坤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單布的名字。

“喂,他們的標單你搞到手了沒有?”

姜晚莞站在門外聽到里面有電話聲傳來,就貼近了耳朵去聽,聽他們沒講幾句,最后一句霍坤說“不用,偷他們的標單作參考,準能中標。反正那一天他們也用不上,我松得再去澳門賭兩把,把前陣子輸的給贏回來…”

姜晚莞聽出了他要對付向氏的意思,抿著笑容離開。才走到樓下,就看見霍肴峰進了家門,她厭惡地假裝禮貌喚了一聲小姨父。

霍肴峰看見姜晚莞,臉色也沒有什么不同,問:“晚莞,難得一見啊!今天怎么舍得回家啦?”

姜晚莞懶得笑,冷著臉說:“您難得見的豈止我一個,霍坤不也是三天兩天不在家,喏,等下人家又要耍去澳門了呢!”

楊恬從廚房端來切好的水果,她一看見霍肴峰回來,把手中的盤子往桌子上蹬放出響亮的陶瓷聲,尖銳的聲音刺進空氣里,頓時盤子就開了裂痕。

于是,楊恬馬上扯著嗓子尖叫:“姓霍的,你居然瞞著我拿酒店去貸款,幾個意思?這種東西吃肉不吐骨頭,萬一出了什么事情,你擔當得起嘛!”

霍肴峰本來也要挺起腰板懟回去的,一想到她還有利用價值就憋著悶氣,呼著唇上的胡渣,靜心哄她:“不就是救一下急嘛,再說都是一家人,貸款公司也是我多年的好友了,我怎么會不慎重呢!”

楊恬瞥了她一眼,站在那里抱著手不說話,扭嘴哼著臉色。

霍肴峰忙拉她過來坐下,千哄萬哄。哪知道這個時候電話響起,霍肴峰望了一眼來電名就藏掖著掛斷。

楊恬疑著臉色質問:“誰啊,當著我的面也不敢接,又有什么貓膩藏著呢?”

“哪有!親愛的,啵~”

姜晚莞在旁邊看見他們夫妻兩個嗲叫的聲音,白著眼色要離開,再不走,她雞皮疙瘩都掉沒了。

“小姨,小姨父,我回來過了,我走了!”

冷冷的一句話,沒等長輩回答,姜晚莞就離開了家門,忽然看見一個打扮妖嬈,洋氣昂貴的女人在霍家門口轉悠。

瞧她扮相,姜晚莞以為是霍坤的相好,便上前譏諷:“喲,我說呢,怎么幾天不見小辣椒了,原來是換了口味啊!這下你能呆他身邊幾天吶!”

那女人倒很能認識姜晚莞,也張狂笑問:“你不就那霍坤的女人嘛,傳聞建成地產里有名無實的少夫人!我還看你能當幾天呢!”

姜晚莞甩她一巴掌,怒罵:“你憑什么那么囂張!”

那女人也不甘示弱,捂著被打的臉龐,眼神鋒利說:“憑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姜晚莞只當那個女人是胡言亂語就不理她,正要走時,忽然看見有警車往霍家方向開來。

那個女人嘴角抹笑,大搖大擺地進了霍家門,一進門就對霍肴峰吼叫:“好你個霍肴峰,在新加坡的時候成天哄著我,結婚后又巧言令色讓我爸給你注資,我不來長南還不知道你背著我娶了別的女人,虧你干得出來,怪不得不敢接我電話!”

霍肴峰見了這個女人,忙得臉色大變,嚇的跟白漆一樣,想打她的時候手就被警察銬住了。

“霍肴峰先生,您犯了重婚罪,必須跟我們走一趟!”

一席話,聽得楊恬,霍坤,姜晚莞三個人腿腳發軟。他們三個才知道有這事情。

楊恬更是抓狂起來,甩著霍肴峰怒罵:“你個混蛋,你不是死了老婆的嘛!你結婚了還敢娶我!”

那個女人對著楊恬露出陰鷙的笑容,“可憐蟲,你被這個喪盡天良的人騙了還蒙在鼓里!霍肴峰不過就是一個騙錢的家伙。三年來在新加坡對我花言巧語利用,沒用就棄之如敝屣。”

楊恬的大腦像被斧頭劈下來炸裂,罵著見東西就甩,姜晚莞跟霍坤瞪著眼睛在原地,看著霍肴峰被警察帶走。

那個女人也得意地離開。

原來霍肴峰曾經在新加坡的時候,傍著人家女方家大業大,便誘哄那個女人一起在新加坡結了婚,他做了上門女婿。一次偶爾回到長南認識了楊恬,他看楊恬孤家寡女經營酒店事業,想下手吞并了那酒店。仗著自己在新加坡的事情無人知曉,才出此結婚的計策,想拿貸款被騙的計謀吞了楊恬的財產,然后再離婚分道揚鑣。原本以為將要“大功告成”了,誰知道半路上那個新加坡的女人找上門來了。

如果不是那個新加坡女人覺察到被騙,遠遠趕來揭發了霍肴峰,楊恬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么時候。這下她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有多難聽就罵得多難聽。

重婚的事情就連霍坤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剛才見父親被警察帶走,他腦子里也嚇成一片漿糊。

“叮鈴鈴”

急促的電話聲響起,楊恬都不管了,癱坐在地上仍然破口大罵。

只有姜晚莞意識到了什么,連忙顫抖地去接了電話,對面的丹丹的急躁的聲音:“不好了,酒店出事了,來了一幫人,說霍先生把酒店抵押給了貸款公司,他們還說霍先生入獄了就只能按合約沒收……”

丹丹的話還沒有說完,姜晚莞就已經聽不下去了,紅著眼對她小姨說:“是丹丹打來的……”

楊恬瞬間也意識到了,忙抓著霍坤的衣領,她的指甲瞬間斷了一截,怒罵:“都是你老子干的好事,還不怪去還了他的貸款,否則我跟你們沒完!”

霍坤被楊恬吼得不耐煩,推開她叫了一句“幾百萬啊,你以為去撿就有的啊,我自己也有一堆債務壓著身呢!”說完就離開了霍家,臨走前還把鞋柜踹得老響。

霍坤來到公司,一堆文件被翻得七凌八落,李笑歡進來拾起滿地的東西,正要放在桌子上時,她的手被霍坤拿住緊捏在空氣中。

“你放開我。”李笑歡仇著眼色望去,平靜地吐出這幾個字。

霍坤訕笑:“我養你這么久,是不是應該回報我了!”

“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恨透了姜曉棉嗎?現在機會來了。”

兩雙眼神浮在空氣里,滋生出惡毒的對視。

李笑歡托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琉璃巷,米嫂等在巷口,晃眼看到李笑歡回來了,就拿起手機打電話:“喂,小向啊……”

李笑歡回到屋里,覺得身體冷颼著不太適應,涕泗橫流,她拿起袖子擦掉鼻涕后翻出那些罪惡的東西,細長的針孔扎入皮膚里。

可怕的液體順著手臂上的靜脈一點點匯聚在鮮紅的血液里,衍生出無數只劇毒的蟲在同一時間猛烈地咬斷她的意識。

被咬斷的意識里,腦顱里的血液爆發開來像一朵朵鮮艷得要命的罌粟花,妖媚毒惑了她原本該有的美麗人生。

束縛稍稍得到解除的那一瞬間李笑歡想到霍坤的話,手拿針孔的瞬間緊攥著不放,好像她再稍稍用力一點,那個針孔就會被她捏成粉碎。

靜謐得像被惡魔襲掠過的走道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李笑歡全身的神經在一瞬間蹦緊,鬼祟地問:“誰在敲門?”

外面響起向冬漾的聲音,“是我。”

李笑歡這才藏好針筒,出現在向冬漾的面前。

屋內的燈光泛黃,密密地投射在李笑歡的臉上,為她的臉色添了一層黃土一樣的顏色。

向冬漾望著她,一眼就驚訝,想到姜曉棉說她瘦得不成人樣,還真的一點都不夸張。他細望那張臉色,也分不清那種慘黃是她本身的膚色黃還是燈光的襯黃。四周聞到一股不太好的異味,不過,他也分辨不出來是什么味道。

他開口說:“如果不是米嫂打電話給我,我還找不到你。”

李笑歡咧嘴冷笑,臉龐已經沒有豐富的肌肉來組織出她圓滿的笑臉,只看見那高凸的顴骨像兩塊尖利扎人的石頭。

“我人就在建成地產,你只不過是不想來而已,怕那種骯臟的地方污了你這樣高尚清白的人。”

向冬漾抿著干燥的唇,覺得唇潤了才繼續說下一句,否則他都怕自己的唇會跟李笑歡一樣裂出血肉,像紅玫瑰花瓣被割破,能滲露出一滴滴血肉。

“笑歡,我就是聽說你不太好,所以來看看你。”

“喔,是誰跟你說我不好,是姜曉棉嗎?”李笑歡說完又添了一句:“哼,也難怪,畢竟除了她,你就沒有從別的途徑知道了。”

“你如果哪里不舒服,就要去醫院看看,瞧你瘦得連骨頭都快要粉碎了。”

李笑歡一聽他說的話,就奪伸來他的手捂在她心口,猙獰咧嘴地說:“這里不舒服啊,你說說,誰能治啊!”

向冬漾被她抓著掙不開手,索性把手掌卷成拳頭,不觸碰到她的膚肉。

誰呼出一口氣,都在落針可聞的房間里聽得清清楚楚,他扭頭無奈說:“好,你贏了,當我沒說過。”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沒有的話,你可以走了。”

李笑歡話才剛落,向冬漾就一言不吭地離開,腳步聲絕在昏暗的走廊里。

“行,你真聽話!”李笑歡站在原地,笑癡著說出這句話。然后轉進屋里呆站了半晌,好像是做出了什么決定,行動變得快起來,最后把一支紅色的針筒放進包包里。

她緊捏著猶豫,懼怕的眼睛盯出那種不可置信的凝視,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或者是該干嘛。顫抖的手翻出一個藥瓶,白色的片狀像天上的云朵那么漂亮,它們一跳一跳抖進清水里,吐化成小水泡漂在玻璃杯壁。

六十秒一分鐘長的時間像被那些水泡麻醉了,怎么走也走不快。

然后她的包里又多了一支嶄新的白色針筒。

門外霍坤的聲音響起,“李笑歡,你想好了嗎?”

李笑歡并沒有急著去給霍坤開門,而是先找出一只靚麗的鋼筆藏在衣兜里,才緩緩地打開門去仇視他。

“剛才我看見向冬漾從這里離開,如果我猜得沒錯,他一定又惹你生氣了吧。嘖嘖嘖,你看你的臉色,被他氣得多難看啊!”霍坤說著色瞇瞇地拿手貼過去。

李笑歡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甩開,“讓我幫你辦事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告訴我,向冬漾的父親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霍坤笑得嘴能鉆進一條蟒蛇,牙齒都要被毒液腐爛了。

“那天在婚禮場地上的小角落里,我跟韓非然在聊要怎么讓一項壬旺工程催毀向氏,結果被那向言聽到了,你是沒見向言被韓非然罵得氣死的模樣!向言臨時前還掙扎著要打電話給秘書去阻止意外,呵呵,韓非然好狠呢!本來壬旺工程應該是在婚禮當天出事故的,誰知道向言死了,韓非說就建議把事故推遲一天,給向家一個接二連三的打擊!這兩件就是銜接地這么完美!”

霍坤講完還攤了一下手,一臉得意地又補了句:“怎么樣,故事精彩不!”

“是呢,很精彩……”李笑歡呆在靠在門邊上,手緊緊揣進兜里。

“明天就看你表現了!”霍坤說著走去樓道,忽然看見米嫂的身影走在前面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