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醒過來好不好

因為剛剛亂吃了食物,所以姜曉棉又對牛肉過敏了!在一家愛吃牛肉的別人家里,這是一件很心煩的事情。

還好她只吃了幾口不是很嚴重,但是莎莉看到姜曉棉手臂上的紅疹就嚇壞了,連忙要拉著姜曉棉去醫院。

姜曉棉不想太聲張,免得讓他們以為家里頭來了個尊貴的嬌客,就讓莎莉買了一些治療過敏的藥,姜曉棉吃過之后就回房間了。

姜曉棉看了一下房間里的鐘表,已經是十點鐘,才吃完飯不算很久呢,看來這個國家是喜歡天黑了才吃晚飯,而在長南的時候天黑了就準備入睡了。

她本想打個電話給家里人的,一撥打家里座機的時候想到這個點的北京時間應該是凌晨五六點吧。姜曉棉只好掛了電話,改發了短信回去,看著手機上那“發送成功”的四個字閃爍起來才放下手機拉蓋好被子。

有種隔得距離遠遲遲接收不到的錯覺。那一刻,她呼了一口氣。

“你睡了嗎?”

門口傳來莎莉的聲音,姜曉棉起身去給她開了門。

莎莉穿著卡通秋絨睡衣,抱著一個快跟人長得一樣高的毛絨絨公仔,三下兩下就翻跳到姜曉棉的床上,拖鞋直接脫飛了一米遠。她鉆進被子笑瞇瞇地跟姜曉棉說:

“曉棉,這是你來我家的第一天,陌生的環境你會不會感到害怕呢?我跟你睡好不好。”

“我不怕。”姜曉棉挽了一下耳間的長發跟她說。

整個遲家人,只有莎莉會用中文跟姜曉棉說話,雖然發音不是很標準,但姜曉棉肯定是聽得懂她的意思。不過有一處姜曉棉有點忍受不了,莎莉叫了姜曉棉一天的名字,總是發“蕭棉”的錯誤音。

“曉棉,快來!”莎莉拍了拍被子。

姜曉棉過去鉆進被窩里,告訴她說:“莎莉,你的中文要學好正確的發音喔,是‘曉棉’而不是‘蕭棉’”。

“蕭——棉”

“曉棉——”

“蕭棉——”

“不對,曉棉,第三聲。”姜曉棉教了好幾遍,連帶用手指畫了個V,如果不是躺著床上,姜曉棉的脖子也要彎點著來給莎莉當教材了。

莎莉練習了一會兒后,前幾次發音發對了,后面不知不覺又轉回去了“蕭棉”。

喔,上帝,姜曉棉沒有辦法了。

不過也情有可原,不能說誰笨,這是學習中差不多的人都會犯的錯誤。

“莎莉,你學了中國話想去中國的哪里呢?”

莎莉在被子里面踹了幾下捂得嚴實后歡喜地說:“去你們國家的王宮,還有長城,還想去看你們國家實行人殉時期的冰馬桶。”

“哎呦喂!看什么馬桶?誰家沒有馬桶!”姜曉棉噗嗤一笑在床上翻滾起來,笑得腸子有點不舒服了。

莎莉不等姜曉棉大笑也知道自己說錯了,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那個世界八大奇跡之一:Terra

Warriors,我有點忘記這個中文怎么念了。”

姜曉棉糾正了莎莉的發音以后莎莉又扯了話題問:“曉棉,你的故鄉長南,很漂亮嗎?”

“嗯,很漂亮呢!”

“像倫敦一樣熱鬧繁華嗎?”

“長南比倫敦小巧玲瓏。”

莎莉翻了個身,對姜曉棉閃著那雙藍棕色的眼睛:“小巧玲瓏還可以用來形容一座城市嗎?”

“是的,長南每一寸土地的風景都很別致,不會寬擴出毫無味道的地域風景,而且我們那里還有很漂亮的木棉花,就像普羅旺斯有薰衣草,日本有櫻花那樣的出名。”

“那是什么顏色的呢”

“很漂亮的紅色……”

話題像散了針腳的毛線衣越扯越長,然后莎莉纏著姜曉棉給她講長南好玩的地方,講到曉棉家里的每一個人,冼叔,媽媽,小泉……

姜曉棉講得口干舌燥的了,莎莉仍然聽不夠。姜曉棉都有點崩潰了…

“曉棉,你們那邊以什么為主食呢?”

“我哥去的那家分公司很大嗎?”

“木棉花除了紅色跟粉紅色,那有白色的嗎?

莎莉白天還會體貼姜曉棉幫拎行李箱的,這下她似乎忘記姜曉棉會累了,一直拉著姜曉棉講到了午夜十二點。姜曉棉講完了莎莉接著講,大英博物館、白金漢宮、倫敦的母親河泰晤士河……又說什么時候帶姜曉棉去玩,還說等遲陽和醒了就捎他男朋友一起去倫敦眼……

莎莉聊得自個的大腦細胞十分活躍,姜曉棉不好掃人家興頭,勉強打起意識聽她講。

后來,姜曉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時候睡著或者是怎么睡著的,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姜曉棉沒怎么清醒時一翻身,差點就掉床了。她才意識到這是在別人家里。莎莉惺松著睡眼跟姜曉棉說了句“早安”。

“莎莉,我覺得才閉了一眼,睡了一秒鐘天就亮了。”

“沒有呢。昨晚你可是說了一夜的夢話,叫了我堂哥的名字,挺吵的。搞得我以為你會夢游呢。”她笑嘻嘻地說著。

姜曉棉腦子里一點夢境的回憶也沒有,嚇得一下子起身,用不相信的眼神看著莎莉,“你別騙我喔,我昨晚可什么夢都沒有做。”

“你真的說夢話了!”

“我不相信!”

“真的……”

“你撒謊……”

莎莉看姜曉棉不肯承認,就用公仔打姜曉棉,她說不過姜曉棉,又換了另一種方式“攻擊”姜曉棉—撓癢癢。

她們兩個從口舌之爭到無理打鬧,莎莉怎么鬧都是撓姜曉棉的癢癢,姜曉棉就被她抓到了弱點。

姜曉棉以為只有中國人會玩這種把戲,可那一瞬間姜曉棉意識到莎莉是會撓她癢癢的第三個人。

第一個人是林深;

第二個人是。。。

有點不想去想那第二個人。

不過想也無所謂了。

他是向冬漾。

姜曉棉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他的名字,又有意無意地不敢去承認。好像橫生出了一道心坎。

吃早點的時候,姜曉棉不喜歡他們喝的牛奶,只是隨便吃了點面包。而且是干面包,沒有味道干嚼的那種,因為姜曉棉也不喜歡那些番茄醬跟沙拉醬調味。

莎莉就說:“曉棉,你怎么那么挑食喔!”

其實莎莉不知道,姜曉棉只是被小時候的生活飲食環境影響了而已,因為小時候吃不起那么高檔的食物,理所應當就以為不好吃。等后來吃得起的時候發現真的不好吃。

“那你喜歡吃什么醬呢?”

姜曉棉回答莎莉說:“老干媽!”

結果莎莉叫女仆去超市搬了一箱老干媽回來。

哈哈,姜曉棉很服莎莉的這波操作了,還讓曉棉以為倫敦的老干媽很便宜,一問才知道每瓶三十塊的人民幣。姜曉棉突然覺得老干媽很珍貴了。

今天的倫敦還是晴朗得很,姜曉棉來到醫院的時候,那束陽光比她先走進病房,整個屋子暖烘烘的,照在臉頰上像溫暖的流蘇留戀不舍地拂過。遲陽和依然在安靜地睡覺。

姜曉棉幫遲陽和洗了臉,彈了彈他光滑的皮膚,在他耳邊說:“該起床了,否則太陽曬到屁股啦!”

遲陽和不肯聽話,從長南到倫敦,他還是在夢鄉里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沒有人知道他是做了怎樣一個美好的夢,反正是個遲遲不愿意醒來的夢。

“陽和,今天我不給你講故事了,就跟你聊聊我到你家的感覺吧。”

遲陽和沒有回答姜曉棉,姜曉棉不知道他同意還是不同意,不過這種情況下總會默認他同意,除非他親口提出意見。

“陽和,你叔父家的城堡很大呢,我昨晚跟著莎莉進去的時候,感覺像是陷入了迷宮,有點害怕會迷路,你不知道,我面對陌生環境時是怎樣忐忑的心情,因為除了莎莉,我覺得他們對我都沒有那么熱情,這讓我有點失落。我也在想,如果你不是睡著回英國的話,他們應該會對我笑臉相迎吧……”

姜曉棉說了一長串的話,遲陽和便閉著眼睛認真地聽,姜曉棉看他看得久了,總會想像那長長的睫毛忽然眨起來,然后露出往日神奕的眼睛叫她的名字。

“你知道嗎,莎莉總說我昨晚的夢話提到你了,我也想可能是真的吧,只是想不起來那究竟是做了怎樣一場夢。昨晚真的是感覺才閉了一秒鐘的眼睛,天就亮了!等你醒來的時候也是不是這樣的呢,可能你認為自己只睡了一晚上,實際上你已經躺了好幾個月了……”

姜曉棉說了半天,知道自己話癆了,就讓遲陽和寧靜地休息。她從書包里翻了本《小王子》在旁邊安靜地看了起來。

自從姜曉棉成人以來,這是第一次會看那么幼稚的書。

在她的童年課外讀物里,《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伊索寓言》……那些書都很少去讀,像灰姑娘,白雪公主……書中的人物故事都是偶爾從大人的口里了解到。因為姜曉棉那個時候不像童話里的公主一樣有充足的家庭條件和那么多的幸運,買一本故事書的錢就等于是她兩天的伙食費。

記得二年級的語文老師教過什么是“童話,神話,現實”。姜曉棉深刻記得老師那句話“童話故事是幻想虛構出來的美好世界。”

于是,那時候的姜曉棉對童話就更嗤之以鼻了。所以小學教室角落里的那個課外書架,都是那些貴族學生穿著漂亮的洋裙子圍著它們轉。

姜曉棉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只丑小鴨或者白雪公主,她就像平凡的七個小矮人之一,有白雪公主蹦跳開心地跑過旁邊,自己只在貧瘠的森林里饒有興趣地看那些文學故事書。

當小伙伴們都正在看童話故事書,她們都在為灰姑娘跟白雪公主的結局歡喜的時候,姜曉棉就在鉆研魯迅是誰,他那個拿著鋼叉在西瓜地里叉猹的少年閏土又是怎么樣一位人物;她們都幻想能住在童話故事的城堡,而姜曉棉在想葉圣陶的四合院里的爬山虎是長什么樣子?也好想跟肖復興一起去看看!

不沉迷于虛假縹緲的幻想里,所以姜曉棉的視野都比他們實際得多,以至于后來學到那些課文的時候她就像是復習了一遍。等讀到初中的時候姜曉棉就已經把高中文科的知識點學了好大半了。

今天的姜曉棉只看了一本《小王子》,年少時光跟兒童時光就好像是顛倒了一樣。

這本《小王子》不是從書店里買來的,也不是莎莉的,而是姜曉棉出門時從遲陽和的房間“順手牽羊”來的。

只因為昨晚睡前姜曉棉迷迷糊糊聽莎莉說遲陽和小時候最喜歡看《小王子》了。

這是他童年時期的書了,所以姜曉棉翻開書的時候,第一頁歪歪扭扭寫著“Sun侍ne”,字跡完全沒有他工作簽名時那樣正楷的秀麗。

姜曉棉坐在陽臺邊一頁一頁地翻看過去,陽光投在印刷字體上亮出跳躍小精靈般的光斑,耀眼又催眠,再加上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姜曉棉的眼睛沉重地困乏了。

陽光便一直溫暖地貼著她的后背,不曾離開。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姜曉棉感受到強光一直刺著自己的眼睛,迫使著她睜開來瞧眼前的一切事物,可是白光又把她的視線渙散了,她努力定睛瞧眼前的這一切,還是朦朦朧朧地看不清周圍的東西。

姜曉棉整個人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是長了翅膀飛到了夢幻里的天堂。

“曉棉,曉棉…”

有一聲很熟悉的呼喚,姜曉棉瞇細了一下眼睛,是遲陽和在呼喚,并且望著姜曉棉笑。

姜曉棉一點也不驚訝,望著他笑問,“陽和,你醒了?”

他對姜曉棉點點頭,始終站在距離她兩米之外的距離,周圍好多氤氳濃厚的白霧。姜曉棉想朝他走近的時候,不論怎么踏足,他們的距離就好像永遠地被定格起來無法拉近。

姜曉棉停止了腳步,他還是在自己觸摸不到的遠方。而她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是種很奇怪的現象。

他緩緩問:“曉棉,我們現在是在哪里?”

“你的家鄉啊。”姜曉棉微笑著回答他,他也一點都不好奇。

“你是自愿跟著我來的嗎?”

姜曉棉不知道遲陽和為什么會這樣問,可是的確是個很敏感的話題,她還是點點頭,給了他一個確定的答案。

遲陽和抿嘴笑,露出以往的親和力,“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內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想走的話,你可以回長南,我不會怪你的。”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我怕你會不愿意醒來。”

“如果我不放你走,你會開心嗎?”

姜曉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笑著沉默了,但是那種沉默已經不能用開心或者是不開心來形容了。

“你可以換一個問法嗎?我有點不會回答。”

他想一想又問:“如果我不挽留你,你會留下來嗎?”

姜曉棉笑了笑,點頭確切地告訴他:“會。”

就在姜曉棉脫口而出的時候,覺得那是自己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一句話,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趨勢著她肯定了。點頭確定的那一刻天地萬物都從世間消失了,遲陽和也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消失了。

“陽和,陽和,遲陽和…”

他在姜曉棉面前散化成了白霧,姜曉棉嚇得呼喚他,雙手在空氣里胡亂抓去,她想追去時四周卻像鬼打墻一樣怎么也走不出原地。姜曉棉著急地額頭上滾出了汗水。

一會后,姜曉棉又聽到有人在推喚,“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眼前的畫面就被人推掉了,姜曉棉猛地睜開眼睛直起身體,面前有個醫護人員在問候,姜曉棉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場夢啊!

扭頭看過去的時候,遲陽和依舊躺在病床上,心電圖在邊上連綿起伏地波動。

姜曉棉看了一下手表,原來自己已經打了一個小時的盹,現在到了中午時間,有護士過來為遲陽和插上鼻管喂食。

“我來吧。”姜曉棉接過那個護士手里的鼻飼助推器,凝望著那條管子里面的流食一點點送到遲陽和的身體里。

一天天都是這樣的喂食,看得姜曉棉很心酸,那種感覺像是把痛苦一點點灌輸給他,注在表皮肉面下日積月累,再跟著時間的推移讓他承受消化這種痛苦。

姜曉棉想起剛才遲陽和蘇醒過來的夢,南柯一夢大抵就是這種失落了。她心里頭正難受得出神,旁邊那個護士安慰姜曉棉說:

“有這么一個不離不棄的女朋友照顧他,我相信他也正在努力,上帝不忍心拋棄你們,你們會很幸運的。”

“謝謝你的祝福。”姜曉棉沒有反駁什么,禮貌微笑地目送護士端了東西出門去。

這位護士的祝福讓姜曉棉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那場夢境似曾相識,也許昨晚她的夢境就是類似剛才的吧,想來是件很神奇的牽引,是不是剛才她告訴遲陽和說不記得夢了,所以遲陽和會以這樣的方式提醒她。

這讓姜曉棉對西方人敬仰的“上帝”開始半信半疑,以至于也有了信仰虔敬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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