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密探擰了個熱巾子遞給她，“您快擦擦吧，待會兒出去把人嚇哭了可怎么好。”
裴錦瑤笑瞇瞇的接過巾子，“你以為個個都是小耗子，膽子跟指甲蓋那么大。”
說事就說唄，干嘛扯上它？膽子小怎么了？膽子小就不是好耗子了？唉，水中飄萍一般的外鄉妖精哪敢反駁？山鼠精悶悶地倚在墻角玩手指頭。
小密探睨一眼山鼠精，“眼下京城處處是老道。他們得了您快夭折的信兒，說不定會來找麻煩。”
“我就怕他們不來！”裴錦瑤抬手重重拍在桌上，“這群黑心肝的，看我怎么收拾他們！”
“祖宗誒！”老文趕忙抽出白帕子托住裴錦瑤的手輕輕吹氣，“您還沒練成銅皮鐵骨呢。回回使那么大勁兒。瞧瞧，都紅了！”
裴錦瑤梗起脖子，“紅了也不疼！”
老文小密探外加山鼠精連連搖頭。
沒辦法，祖宗就這脾氣。改不了。
裴錦瑤把碗里的桑葚果吃完了，心滿意足打個飽嗝，拍拍滾圓的肚子，笑瞇瞇站起身，“回神機司。”
“得嘞！您慢慢走，小的去趕車。”老文給小密探和山鼠精使個眼色。一人一妖趕緊走過來，托起裴錦瑤的胳膊肘，“您別走太快，腳步虛著點。”小密探認真看看裴錦瑤的大白臉，點點頭，“挺好的，丁點兒破綻都沒有。”
山鼠精和小密探攙扶著裴錦瑤出了門口，剛剛站定，迎面走來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
小密探頓時警覺起來，壓低聲音說道：“那是敬明觀的尹天一。七十二道觀里最不服您的就是他了。”
山鼠精一撇嘴，悶哼喃喃，“哼！不是個好蛋！”
裴錦瑤立馬裝作腿軟腳軟站立不穩的樣子，小密探眼明手快扶住她，顫聲道：“您這是怎么的了？”
山鼠精眼珠轉了轉，接道：“喝餛飩累了的吧？”
裴錦瑤有氣無力的嗯了聲，“早知道就不出來了。待在屋里不見風還能好受點。”
說話功夫，尹天一大袖飄擺走到裴錦瑤面前，喚聲，“裴神機使。”
裴錦瑤眼中滿是錯愕和惶惶，“您，您是……”
尹天一拱拱手，淡聲答道：“敬明觀尹天一。”
“哦，尹道長，幸會，幸……”話未說完，裴錦瑤捂著嘴輕咳幾聲。咳完了深吸幾口氣，歉疚道：“近來忽冷忽熱，染了風寒。”
如此欲蓋彌彰，令得尹天一對坊間傳言深信不疑。裴三果然就快夭折。
尹天一愈發氣定神閑，挑眉問道：“裴神機使放話出來，要跟我們七十二道觀的道士斗法，可有此事？”
裴錦瑤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嘴唇顫動著說不出話。
這副模樣落入尹天一眼中就是明晃晃的膽怯心虛。
小密探挺身而出，板著臉對尹天一說道：“有又如何？”
“不如何。”尹天一唇角微彎，“只是不知裴神機使何時撥冗賜教？”
小密探不耐煩的擺擺手，“今兒個沒空。我們裴神機使急著回府。改天再說吧。”
裴錦瑤捂著胸口，眉頭緊皺，“尹道長先請回去。斗法也不急于一時嘛。”
不急于一時？尹天一暗自冷笑。裴三若是夭折了，他就再無機會與之一較高下。倘若贏了裴三，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可是裴三偏偏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死，真是不巧。
“不急于一時……”尹天一顰了顰眉，“卻也不好一直等下去。總不能沒個期限。”
裴錦瑤面露難色，猶疑著說道：“尹道長言之有理，要不……”
尹天一迫不及待接過話頭，“要不就定在三日之后。”說著拱拱手，“貧道恭候裴神機使！”
裴錦瑤像是受了奇恥大辱，慘白的臉青了幾分，驚呼一聲，“尹道長……你這是何意？”
小密探和山鼠精也都氣得不行，憤憤不平瞪著尹天一。
尹天一傲慢的視線在兩人一妖臉上瞟過，揚聲重復道：“三日之后再會！裴神機使若是不能如約而至，便是甘愿認輸！”
小密探急的不行，“裴神機使，您趕緊說句話呀！”
裴錦瑤嘴唇抖抖索索，愣是說不出半個字。尹天一譏誚的笑了笑，轉身而去。
裴神機使三天后與尹天一斗法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沒到晌午就傳的盡人皆知。這其中有拱衛司煽風點火，也有東廠推波助瀾。
裴錦瑤回到闊別已久的神機司小院，兩手背在身后慢慢溜達。梅若甫討好的笑著說：“收完小白菜，撒了些香菜種子，您瞧，都發芽了，”
裴錦瑤嫌棄的皺了皺眉，“瞅著跟雜草區別不大。你們沒上肥？”
“不能上肥！上了就把小芽燒壞了。”梅若甫黝黑的臉膛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憨厚可親，越看越像莊戶人。
裴錦瑤扭臉去看老文。老文點點頭，“小梅子說的沒錯。”
山鼠精趕緊說道：“外邊日頭大，您還是回屋喝水吃點心吧。”
梅若甫苦著臉擦拭額角，“小的這就去燒水。”
老文揮揮手，“快去快去。真沒眼力見。”
日子沒法過了！梅若甫強忍著淚，深一腳淺一腳跑去灶間。
裴錦瑤緩步踱到廊下，打量著生機勃勃的小院，喟嘆一聲，“還是自己家好啊。”
“那可不。”老文搬來一把小杌子，“您坐著看。”
山鼠精打開一包炒豆遞給裴錦瑤。裴錦瑤捏了幾粒放進嘴里，咯嘣咯嘣嚼起來。慢條斯理吃了小半包炒豆，小密探推開院門，喜氣洋洋的跑到裴錦瑤面前，“您猜怎么著，尹天一去找竇老道了！這下可好，把他們包一堆兒收拾了。”
裴錦瑤也笑了，“就兩個還不夠。”
“您別急啊。不是還有三天嘛。應該能湊上三五十個。”小密探揚起下巴朝老文擠擠眼睛，“老文叔，你說呢？”
老文沒說話，山鼠精驚詫的咦了一聲，“裴神機使對付三五十個老道？能行嗎？”
小密探信心滿滿，“有什么不行的，你只管瞧好吧。”
老文插一句，“再加把勁說不定能湊七八十。眼下京城的老道就跟不要錢似的，一抓一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