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宦

710 知道

確定要拼嗎?小裴都這么虛了。拿什么拼啊?唉,想當硬茬兒也得身子骨硬朗才行啊。郭閣老暗自嘆息著咬破吸飽湯汁的餛飩皮。

沈惟庸跟郭正的想法不謀而合。照理說小裴年紀小,好生調理著沒準還能緩過來。

“并不是只有硬碰硬一條路可走。”沈惟庸低聲勸道:“陳戈勢頭正盛,就先由著他嘛。你趁此機會養jing蓄銳不是更好?”

裴錦瑤眼圈立馬紅了,搖著手哽咽道:“我倒是想養jing蓄銳,可……實在是沒那個閑工夫。想必您二位也聽說了,竇勉和劉祿川差點把我爹逼死。要不是我回來的巧,只怕就是黑發人送白發人了。”

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別扭。沈惟庸一口呑掉餛飩沒有接話。

老文眼珠轉了轉,輕聲道:“虧得您推算出二老爺有此一劫,緊趕慢趕回來化解。否則的話,真就鑄成大錯了。”

小密探附和,“是啊,正因如此才傷了裴神機使的壽數。”

裴錦瑤瞪圓眼睛,呵斥小密探,“不許胡說!”

山鼠jing一手揪著小密探另一只手揪著老文的衣角,顫聲哀求,“阿發領班,老文叔!這話還是不要再說了。泄露天機對你倆沒好處!咱們可不能辜負裴神機使一片苦心吶!”

原來是這么回事!沈郭兩位閣老面色微變。

裴錦瑤等了他們仨一眼,轉回頭向沈郭兩位閣老道歉,“小的們不懂規矩。您二位多擔待。”

“沒事,沒事。”郭正笑了笑,“我們什么都沒聽見,他們也都什么都沒說過。”

沈惟庸點指著桌上小菜,“是啊,快吃,快吃。菜都涼了。”

山鼠jing在心里翻個白眼。本來就是涼菜,還讓人家怎么涼?

裴錦瑤連聲應是。

沈郭兩位閣老心里不是滋味。如此看來,小裴真快夭折了。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長命呢?

兩人這般想著,勉為其難吃下半碗餛飩。抬頭再看裴錦瑤,她已經在吃第二碗了。

沈郭兩位閣老齊齊蹙起眉頭。將死之人的胃口這么好?

裴錦瑤察覺出他倆眼神中的深意,赧然道:“我在遼東的時候可想家里的餛飩。這會兒吃上了就怎么吃都吃不夠似的。”

小密探吸了吸鼻子,看起來像是強忍著淚,“您多吃餛飩,晌午有燒鵝,晚上回府有虎皮肉和帶骨鮑螺。”說話功夫又給裴錦瑤碗里添了幾顆白胖胖的大餛飩。

所以……到底該不該留肚子啊?這個東廠小領班以前瞧著挺機靈,怎么今天前言不搭后語的?郭正不由自主皺了皺眉。

沈惟庸瞟了眼面露疑惑的郭正。主子快夭折了,小的們亂了方寸不稀奇。

郭正幾不可見的點點頭。今兒個神機司的三個半人都不大對勁。不過……也沒什么錯。誰能真正笑對生死?尤其是小裴這個歲數。

裴錦瑤吃了兩碗餛飩,青白的嘴唇有了一絲血色,就著老文的手擦擦嘴,再就著小密探的手喝了口香茶,山鼠jing捏著帕子給她擦拭額角。

兩人一妖伺候的妥妥帖帖。

多懂事的妖jing。倘若小裴真不中用了,不知他能不能替小裴照顧妖jing。沈惟庸抿了抿嘴唇。雖說養妖jing費肉,但是他有錢也舍得。不就是羊肉嗎?管夠吃!

裴錦瑤瞥了眼沈惟庸,笑瞇瞇的問道:“想必您二位已經知道是誰支使姓竇的了吧?”

沈惟庸立馬回神,緩緩頷首,“知道。”

郭正神情肅然,“韓家早晚要除……”

“那就趕早不趕晚吧。”裴錦瑤掩唇輕咳幾聲,老文拍背,小密探斟水,山鼠jing給她擦汗。好不容易緩過氣,裴錦瑤喟嘆道:“要是哪天蹬了腿兒,我想幫忙也幫不上了。”

話音落下,兩人一妖六只手交握在一起嚶嚶地哭。

說死就死嗎?不至于吧?沈惟庸和郭正面色一凜。

裴錦瑤仰起頭,盯著墻上掛著的《五牛圖》吐口濁氣,“唉,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沈惟庸沖口而出,“不是還有黑爺白爺嗎?”

郭正不住點頭,“是啊,跟他二老打個商量嘛。”吃了那么多頓涮鍋子,黑爺白爺嘴巴早就軟的跟面皮一樣了。

“閻羅王定的事黑爺白爺也沒辦法不是。”裴錦瑤連聲哀嘆,“心愿未了的話,說不定黑爺白爺能放我上來找您二位說道說道。這個面子他們應該能給。”

還是……不要了吧……

沈惟庸打了個哆嗦。都什么時候了還倒春寒?

郭正目光復雜。他不是害怕,就是吧……小裴披頭散發坐在他床邊討水喝實在瘆得慌。

“那個……小裴啊……”沈惟庸揚起唇角,“你把術甲送回來,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是嗎?”裴錦瑤挑起眉梢,大大的眼睛驟然一亮,“有用就好。”

沈惟庸捻起胡須,“用他堵住胡婕妤的嘴,再好不過。”

“老胡不止養寇自重,他還用歪門邪道禍害百姓。光是這一條就能令陛下龍顏大怒。”郭正頓了頓,又道:“大怒過后就會想到這些年受韓家掣肘。”說著,與沈惟庸對視一眼,微微笑了,“沒了老胡,韓家就沒了獠牙。”

裴錦瑤也笑了。沒有韓家在背后支持,劉仹就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

如此甚好。

“缺東少西的您盡管吱聲。”裴錦瑤就著小密探的手喝口水,“上天下海,在所不辭。”

郭正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好好活著就成。”

沈惟庸也道:“沒事去郊外走走散散心。”

“不行啊。”裴錦瑤苦著臉,“京城還有一群巴不得我死的同行呢。我可不能丟下他們自己找樂子。”

沈惟庸突然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或許將死之人說話就這樣吧。算了,他不挑。

商議妥當,沈惟庸和郭正一同離開仙歌樓。

細心地人不難看出他二人眉宇間帶著一絲擔憂,眼睛也微微泛紅。

于是,裴神機使就快夭折的風兒吹的更猛了。

裴錦瑤翹著二郎腿,大口嚼著桑葚果,吃得嘴唇發紫。配上她那張大白臉愈發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