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這么想著，張嬸子不由又瞪了葉老太一眼。這個死老太婆，怪不得她家死·鬼·婆·婆以前千叮萬囑讓她不要跟葉老太走太得近，說是葉老太心毒。當時她還不相信，以為婆婆嫉妒葉老太家日子好過呢。現在看著可不就是這樣？滿村打聽打聽:誰家做奶奶能這么不要老臉地當著孫女的面兒，說剛才那些她聽著都覺得丟人的話？

這個死老太婆！

張嬸子真想給葉老太一巴掌，可她畢竟是葉建國的媽。

葉老太卻沒將張嬸子的憤怒放在眼里，指著被她那話說得往外走的葉京和葉窈窕大吼：“誰讓你們走的？給我回來！”

張嬸子知道這倆孩子是聽不下去才走的，不由冷哼一聲，懟向葉老太：“你讓人家回來干什么人家也沒桃酥給你吃啊！”

葉老太急的推開張嬸子要去拽住葉窈窕。她不能說自己的理由，只好拿李平做抬頭。只說葉窈窕做的桃酥跟外頭人做的不一樣，說她家大孫媳婦吃了以后，孕吐的毛病都好了不少。

其實，事實是李平到了她屋里頭吃了一大半葉窈窕給她的桃酥，她見沒剩下幾塊索性也就捏了一小塊放嘴里嘗嘗。說實話，葉老太還真不差這么點桃酥。可就這么一小塊桃酥，卻讓葉老太嘗到了甜頭。她本來還有點犯困不想動，渾身不舒坦，哪知道吃完以后，居然覺得渾身舒泰。

雖然那種感覺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卻足以讓葉老太震撼了。她在家里頭細細地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葉窈窕的形跡可疑。

在葉老太看來：大孫女以前雖然長得也還不錯，可哪里有現在這個樣子。以前的葉窈窕也就是眉眼生動點兒，卻還帶著點愁苦相跟她那個最喜歡歪歪唧唧的媽有點像。現在呢，現在這個葉窈窕如果自己不是早就認識她，走在大街上，說她是哪個領導家的孩子，誰都相信。

葉窈窕她雖然她得一般化，可人長得那真叫一個好。用甜水村人的話就是鼻是鼻、眼是眼，哪哪兒都好看，各處都沒有褒嘆。葉老太這些日子總不順心，也就沒有怎么關注葉窈窕。這還是在李平和葉錦結婚那天，才發現這個大孫女長得比以前好看的多了。

白了不少、嫩了不少，眼睛更大也更亮了。那小嘴唇簡直就跟涂了胭脂一樣要多好看就多好看。葉老太一開始還說這就是女大十八變了，現在看來，哪里是女大十八變，分明就是直接變了一個人啊！這樣的氣質，小門小戶誰能養出來？

太陽日頭下，葉老太打了一個好呵欠，又想起張大花落水，聽說也是葉窈窕救上來的。又結合那個桃酥，葉老太就覺得，這個葉窈窕莫不是水里的水鬼吧！

也不是葉老太胡思亂想，甜水村一直有水鬼附身的傳說。聽說甜水村沒有芎瞎子前，村頭那條河經常會淹死人。這也是胡麗為什么約了葉窈窕去村頭的原因。據說那條河雖然不深，但是只要掉進去就很難救上來。老一輩的人都說，這河里頭有水鬼，水鬼見著人就使勁地拽人腳脖子把人弄死了，她就附上身。

葉老太曾經聽以前的老人說過，在她們小時候，還曾經在那條河看到過一個身穿花衣裳的女人影子。雖然這幾年一直喊著破四舊反對封建迷信，村里的年輕一輩，比如葉建國和林紅他們對這些懂的不算多，也不會深信不疑，但是葉老太這樣年紀的人，讓她們改變這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其實很難。

所以，一想到這的時候，葉老太就趕忙來到葉窈窕家里了。

她先是要桃酥，只要有桃酥那就先吃著再說。畢竟癮頭說來就來，而那個東西現在很不好弄。每次癮頭來了拖鼻涕淌眼淚的罪也不好受。

可沒想到三兩句話都沒有說完就被葉京給頂了回去，偏偏她還沒有罵幾句，不長眼的張嬸子這就又過來了，這些討人厭的，這不是找罵么？

至于張嬸子心里的詫異，葉老太壓根就沒想過。她只想嘴巴怎么痛快，怎么讓張嬸子罵不出來就怎么說、倆孩子在怎么了？聽不聽得懂的，能拿她怎樣？

葉老太就是沒想到葉窈窕和葉京這兩個娃娃能夠這么無視她，尤其是葉窈窕說不定就是那水里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居然也敢在她面前拿架子？

“葉窈窕你敢走？不怕我把你老底都給揭穿了？”

葉老太最后喊的這句話，簡直就是撕心裂肺。因為癮·頭上來了，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葉老太喊完以后，人還扶著張嬸子，都已經有氣無力還要給人張嬸子使臉色：“快去過給我把凳子搬過來。”

真拿自己當老·佛·爺了！

呵呵，大清早亡了！葉窈窕在心里腹誹了一句，人卻沒有再往前走。葉窈窕原本以為葉家大房的人生性自私，葉建民因為摻和到了魏大力的事情中給葉窈窕的一心想也不是很好，可她沒有想到葉老太居然也這么的不講道理、

若說葉窈窕以前對葉老太還有幾分面子情，可現在她不打算給葉老太任何面子了。桃酥是好吃，做好了給葉老太吃這也沒什么。但是葉窈窕不想讓自己的客氣讓他們當成是應當應分的。

桃酥好吃么？好吃！

做桃酥是不要糖不要油也不要面就這么用嘴巴吹吹氣就能做出來的？別說現在大年代，任何時候都沒有天上掉餡餅的。葉窈窕已經猜出自己的想法，所以也就沒必要拿桃酥給這些人了。

葉京走過來：“妹妹，你別管，我去跟她說。”葉京已經氣得不想喊奶奶了，怎么能有這樣的奶奶，偏心就算了，還這么針對妹妹！葉老太這么對葉窈窕，比苛待葉京自己更讓他不能忍受。

葉窈窕卻搖頭拒絕：“不用了，哥哥，我是孫女，做的不好人家說說就算了，你是孫子，說清說重了印象你的名聲！”

葉京聽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真是個傻妹妹對誰要是好，從來都是巴心巴肺的。她怕自己名聲到時候不好，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名聲？再說了，自己一個男子漢要什么好名聲？不能護著家里人，要個好名聲有什么用？

“奶奶，你想吃桃酥這個要求不過分。”

“怎么就不過分了！”張嬸子走到葉窈窕跟前：“咱不怕她，她能說你什么的？你放心你爸媽都沒有什么軟手把子攥在你奶手里..”

張嬸子為了安慰葉窈窕甚至說道：“要不是怕連累到你爸媽，我就去公社舉報這個地主婆，你不知道窈窕，以前的地主可壞了，他們欺負人，抽大·煙，那些人都是吸血蟲！”

葉窈窕當然知道地·主·鄉·紳并不全都是剝削壓迫農民的人，他們中其實還有很多的進步人士，尤其是有些地方的鄉紳，他們甚至跟著佃農一道勞動，一輩子節衣縮食掙得錢全都花在買地上頭。

但是，葉窈窕總覺得這里頭必定不包括葉老太。也許葉老太裝了一陣子，至少在葉窈窕初來乍到甜水村的時候，葉老太給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可是人裝一時容易、裝一世卻很難。看看這些天葉老太上竄下跳沒少蹦跶，葉窈窕估計，葉老太肯定是哪里出了事情。所以，來她這兒找補來了。

“謝謝張嬸子！”葉窈窕難得給張嬸子一個笑臉，可張嬸子卻笑不出來，因為下一秒，葉窈窕就說：“可是，我奶要什么，我們這些小輩就要滿足啊！”

“葉窈窕！”

張嬸子是真的有點生氣了，這個傻丫頭，以為自己是誰呢，這誰家沒事能做桃酥？就算有葉窈窕這好手藝，可誰家也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面啊！

“你個傻丫頭，你家是有面啊還是有糖，我跟你說，就你家烙餅的那個面可不行，哼，我說這些干什么你跟這丫頭能干呢，比我都能干還能不知道這些！”

“奶，你聽見沒，做桃酥要面，要糖，對了張嬸子，你還少說了一個，這做桃酥油也是很重要的，沒有油誰做出來也不好！”

葉京這下是徹底不著急了，他家妹妹這么笑瞇瞇瞇著眼睛的樣子，一看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呢，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才難受呢

要不是擔心草叢里頭的那幾只野山雞，葉京都想搬個凳子坐下看好戲了。

“你跟說這些作甚？”葉老太很認真地將一個農村刁蠻任性的老太太的作風貫徹到底，她見沒人給她搬凳子，索性脫掉一只鞋子，墊在屁股底下，然后翹著那雙裹了又放開的小腳，一邊掂一邊說：“我就在你家門洞口等著我，你什么時候做出來我就什么時候拿回家。”

葉窈窕還是一臉笑意半點不見著惱怒，“張嬸子，麻煩你給端兩個凳子，我扶著我奶奶等。”

“啊？”

張嬸子立刻會意，端了兩個小凳子遞給葉窈窕。她不嫌事大的問：“窈窕啊，我要不去找葉隊長吧。”葉老太難為一個女娃娃算什么，有本事她難為自家兒子去！

“不用了，”葉窈窕感激地說“嬸子要是沒事，就去我大爺家，找我大爺要點白面糖油，對了，你跟李平大嫂說一聲，看她嫁妝里頭有沒有紅糖，上回我給我奶做的桃酥里頭放的就是紅糖，用紅糖做出來人吃著可是大補。但既然上回我奶心疼孫媳婦，那么這回也讓孫媳婦心疼心疼我奶奶唄、”

這話說的，真是絕了。張嬸子可算是知道自己當初輸給葉窈窕不虧了。這丫頭看著說話不緊不慢的，但是每句話都你能噎死人啊。

要說起來，很多天都沒懟人，還怪寂寞的，張嬸子覺得葉窈窕這差事真是找對人了。她要是這么去葉建民家嚷嚷幾句，不管給不給的，反正葉建明的老臉算是沒了！

“你給我回來，葉窈窕你說你那是用紅糖做的？”

葉老太頭也不暈了，人也不晃悠了，她一把抓住張嬸子不讓她走，一面卻只問葉窈窕：“你說說看，你的那桃酥是怎么做的！”

葉窈窕對上葉老太一雙審視的眼睛，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當初她也就放了一丁點兒的、稀釋過的露水。那樣的水對人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如果是正常健康的人，當然不會怎么樣，可要是身體不舒服，或者是身體極其孱弱的人，肯肯定會覺得哪里不對勁。

葉窈窕當時給桃酥的時候，其實目的也是不純的。她一面是想替葉建國給掙臉面防止有人胡亂說葉建民，一面就是想試探一下葉老太看看她如今到底是個怎么樣的狀態。現在葉老太才過了幾天就匆忙過來，一來就給安上了這樣那樣的罪名，目的就只有一個就是讓她給做桃酥。看來，葉老太的身體狀態可是不怎么好啊！

心里雖然這么想著，葉窈窕面上卻是一派的和煦春風。對上葉京一臉的疑問，葉窈窕甚至輕輕笑了起來。三哥的臉上藏不住話，那意思是在問她：“你跟她周旋干什么？”

不周旋，你能有好戲看！

是的，葉窈窕現在要讓人看一出好戲，一出全村人津津樂道的好戲。這年頭家家戶戶能吃飽就不錯了，誰家還把個桃酥當成主食，上門討要的。

葉窈窕手下略一用勁，葉老太就被她扶在了凳子上。這當間兒葉窈窕還看了一眼張嬸子，張嬸子居然很有默契地躲開了葉老太，跑著出去了。

“我說，你看到葉建民了沒有？沒看到啊，哎呀，窈窕這丫頭都快要難為死了，這個葉建民，嘖嘖，你問什么事情？我不說，不說！”

“你別跟著我啊，跟著我也不說，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張嘴不好，要不是實在沒人了，人家葉窈窕也不會找我讓我幫著帶話的。”

開始只有幾個人問，后來就變成了很多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讓張嬸子都不敢說原因了？難道是葉窈窕家里頭出事兒了？

這個點兒，很多人都從地里回來了，一路上很多人跟張嬸子打招呼得到了這幾句話都不禁好奇起來。好事的婦女甚至都不急著回家做飯了，一個兩個跟在張嬸子后頭，想去看個究竟。

張嬸子急了：“唉，我跟你們說，不要跟著我不然窈窕要是知道了，該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