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燈如晝(九)

三日一閃而過,齊清霏一大早就來了薛凌院里,嚷著晚上要一同出門看花燈。她練了這幾日短劍,特意去娘親佛堂許愿,今晚一定要碰到個潑皮無賴,好做一做英雄。薛凌不為所動,說自己不出去,她又氣鼓鼓的走了。

天氣倒好,今晚月色應該也美得很,薛凌拿帕子抹著平意,心頭有些躁動,這事兒到底對還是不對?蘇府又送了一筐子鮮薯來,意為萬事妥當。

石亓一死,梁與羯族定然不能善了,就不知是起戰,還是魏塱會找人背鍋。不管怎樣,水渾了,才伸的進手。想的入神,綠梔又來道:“小姐,夫人說,年十五該去寺里上個香,府中女眷都去,您是去還是不去呢?”

白日無事,正好壓壓心頭不安,薛凌跟著就出了門。幾個主子在一輛馬車上,她來了齊府這多日,與幾個姑娘一道相處這么久還是第一次。

齊夫人虔誠的很,撥弄著念珠微微閉了眼不說話。齊清蔓和齊清雨都不怎么搭理薛凌,兩人拿著個繡樣子在那討論顏色。齊清霏仍舊是坐不住,一直撩著簾子瞅著外面嘰嘰喳喳的說見聞。

“這還不如在屋里躲個清閑,好歹不尬”。薛凌想。

馬車咕嚕著到了了隱佛寺。齊夫人去上香叩拜,齊清霏扯了薛凌走到一邊道:“娘親每次來要跪好久的,你莫傻站著,咱自個兒去玩吧。”

寺廟能有什么好玩的,尤其是今日禮佛的人多,到處彌漫著香燭氣,熏得她一直想咳嗽。

齊清霏拉著薛凌拐了好幾個彎道:“咱去求求簽,看看今年運氣。最好是今晚就能得償所愿。”

世間若有鬼神,何來這么多不平之事。只薛凌看齊清霏興致滿滿,也沒駁回她。看著簽筒的居然是個瞎眼老僧,這騙錢也騙的忒容易了。瞎子都能解簽。

薛凌心不在焉的,沒注意聽那老僧怎么給齊清霏解的簽,反正哄得她眉開眼笑。兩人正要走,后面老僧說:“求不得。”

說來也怪,今日明明人多,這會子此地居然只有她們倆人,薛凌以為是對著齊清霏說,停了下來,沒想到老僧對上前的齊清霏道:“不是小施主你,是你旁邊那位施主,路過此地,怎不選一支?”

薛凌見他說的是自己,不以為然道:“我不信這些東西。”

“佛知佛見,我佛既知你不信,自然知你求不得。”

“清霏走吧。”薛凌既然不信,自然不會跟這人爭辯,無非是想多賺那幾枚解簽錢。

寺里齋飯還算好吃,偏薛凌和齊清霏都沒啥心思,一個想著快點回去挑個好看的花燈上街,一個對今晚的事耿耿于懷。薛凌到不是覺得失敗的可能性高,今晚石亓應該是獨身一人,以逸待勞,沒有不成的說法。她就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總算是熬到了齊夫人幾個也吃完了飯,馬車又搖搖晃晃的回了府。齊清霏盯著薛凌,搖著自己腰間佩子道:“你當真不和我去?我可是要去干大事的哦。”

“你去玩吧,莫亂來”。

薛凌飛快的進了院子里,隨手撿了本百家姓開始描。字里行間,往事又道眼前。無邊的雪,跳崖、大火、薛弋寒負國,她殺個人怎么了,她就是殺盡天下人又怎么了?

日頭一點點西斜,人終于冷靜了下來,齊府安靜的很,小姐下人都出了府去,連綠梔都告了假,約了相熟小姐妹看熱鬧去了。

到了飯點,還得自己去廚房拿東西吃。經過正廳,薛凌卻聽見里頭哭的厲害,躡了手腳湊上去,好像是,齊府的大女兒?這陳王妃元宵佳節居然跑回齊府在齊夫人懷里哭的不成樣子。

酉時一刻已經過了。

石亓已經在臨江仙下等一陣了,踱來踱去的想這羔子就不能早點出來。他下午就出了宮,這上元節,梁京都著實熱鬧,車水馬龍,扎的燈籠也好看,各式各樣的。就是他一人瞧著沒意思,眼看快到約定的時間了,就趕緊來了這。

大家都去花燈街了,臨江仙今晚倒是冷清,一樓大堂都沒幾盞燭火。

石亓瞧了瞧藏在一邊的幾個侍衛,又忍不住帶了笑意。這漢人的焰火也好看,記起薛凌前幾日說十五街上人人都要放焰火,今兒特地帶著侍衛出門趕著街上最貴最大的買,只等薛凌來,給她個驚喜。

偏這羔子怎么就這么久還不來,這漢人的時辰他算不太準,莫不是算錯了不成。

石亓等的格外心焦,發現丈遠處不知啥事多出個人影來,背對著好像是阿落,又不太像,他搓了搓手,走上前。

那女子回過頭來喊:“小王爺”。

怎么還帶起面紗了,這漢人花樣就是多。這京里喊自己也沒幾個,石亓就加快了腳步,眼看著到了面前,心頭突而一顫,這不是阿落。

他說不上來哪兒不是,這個女子身形頗像,可語氣不對。他站定正要問,匕首已經到了胸前。

沒什么東西擋,石亓也不是善茬,徒手捏了上去,多么鋒利的匕首,他捏住刀身閃開的這么一個當口,右手掌骨都有了印,再慢一些,這輩子就是殘廢。

“有刺客”石亓高喊,用的是羯語。

他的人沒沖上來,先圍出來的是幾個蒙面漢子。石亓只看了一眼,道:“你們是誰?”

雖然蒙著面,但眉鼻輪廓看的出來,不是漢人,是哪個族的?來之前父親曾說怕有人搗鬼,他跟大哥已分外小心,這幾日才松了警惕,沒想到今晚出亂子,要是他孤身一人的話,不堪設想。

沒人作答,幾把刀對著的都是石亓。他捂著右手,血已經流了一地,閃躲十分狼狽,背上也挨了一刀。

幾個侍衛原本是扛著焰火的,聽主子一喊,趕緊沖了出來,打了一陣,才把石亓護在中間。

蘇銀來時,就看見這詭異的場面。他的人,該是酉時兩刻才到,這會子誰跟誰打啊,而且這石亓有好幾個侍衛護著,鬧出這么大動靜,立馬就該有人來了。

這唱的是哪出跟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