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長安花(八)

此處在山谷里,回聲更加悠長,四面八方都是。聽著聽著,人就好像回到八九歲時在平城。

她剛剛能自己騎一匹馬,不用魯文安護著了。魯伯伯也拿來一大把風鳴珠道:“你這崽子,跑起來就沒影。袋子里一定要裝著這個,人跑丟了就甩出來,甩到看見我為止。”

魯文安話音未落,薛凌就一揚手,十來顆珠子一起響。她尚來不及反應,魯文安兩只手都捂上來:“耳朵不要啦。”

“那為什么魯伯伯耳朵還在?”

“嗨,我是個大人了,大人耳朵不會掉,你個崽子真的是,這么扔讓你爹聽見打死你。”瞅了兩眼四周又道:“我偷給你的,你可不要讓你爹瞧見。”

太好玩了,這東西太好玩。她哪里忍的住,在那來來回回拋了一下午,惹得魯文安一驚一乍不尚算,還專在平城拋了好幾次,嚇的眾人一團亂,真是差點沒被薛弋寒打死。

偏偏,她玩厭了,這么好的東西,她也才玩了三五個月就棄之如敝履,丟在角落里再也沒帶過在身上。

于是,魯文安遍尋她不得,丟了一條胳膊。

看著地上有茅草,薛凌拿出平意掏了幾根在衣服上隨便擦擦塞進嘴里。這兩年,無論啥回憶,到最后都不是好事,以至于她袋子里東西都沒胃口吃了。

聽著聲音開始間歇,薛凌起身牽了馬去找齊清霏。盤算著自己回去,得改改這個珠子,確保齊清猗日日帶在身上不響,要用時又能立馬扯下來。

“三姐姐,你回來啦”。齊清霏看見薛凌就忙不迭的把所有風鳴珠往袋子里裝,這個東西太好玩,她要拿回去分給倆個姐姐和密友一些,以后大家有什么事,就能放暗號啦。

薛凌瞧她神色不對,伸手把袋子一把搶了過來,道:“我拿回去改改再給你,這東西不能讓外人聽見,都是我偷來的。”

“哎,你怎么能搶我….,偷?……..你怎么能偷..”。齊清霏不敢相信,又舍不得那一袋子,一時間不知道還要不要。

“趕緊上馬,要回去了”。薛凌伸著手道。沒想到帶人騎馬這活計這么累,上下要人扶不算,路上還不安穩的很。

“哦”。齊清霏悻悻的踩著薛凌手,被她扶了上去。又不死心的問了一句:“三姐姐你在哪..那什么的,我們可以花錢買啊,你不是很多錢嗎?”

薛凌翻身上馬,一抖韁繩,沒工夫理會齊清霏,天色暗了,得趕緊回去,明日放榜,自己總要挑件賀禮去看看蘇凔。

想起蘇凔,又想起跟在他身邊的李阿牛來,不知道這個人怎么樣了,自己最近沒時間去搭理,又不想讓蘇夫人知道此人關系,那日一別,還沒見過第二次。

“三姐姐,三姐姐?”。齊清霏沒聽到薛凌答話,轉過頭來看。

薛凌被她歪頭擋住視線,都看不清前頭,忍無可忍喝斥了一聲:“看路”。這才得了個一路清凈。

回到齊府,發現齊清猗已經在院里不知坐了多久,見薛凌回來,指了指桌上盒子道:“娘親讓我拿些東西過來,緊著三妹妹挑,可是帶清霏出去玩了?”

“嗯”。薛凌打開盒子,就是些金玉首飾,說喜歡也沒特別上眼的,不忍博了齊夫人面子,隨手撿了兩件道:“謝過夫人了。”

齊清猗看薛凌神色,知她對這個渾不在意,自己過來也不是為著這個,相處了這些日子,還能不知道這位什么眼光?她更關注薛凌說回來辦事是要辦什么事。

齊清猗道:“三妹妹說是要回來辦事的,可否告訴我要耽擱幾日,我終歸是陳王府的人,不能長久寄住娘家”。

“快則明日可回,慢則后日,你不必太過憂心。”

“三妹妹…..”

“陳王妃實在難消心頭疑惑,換我落兒即可,我說了要保住你的孩子,就會拼盡全力。”

“落兒,我….我是想保住這個孩子,但也不能將齊家賠上”。

齊清猗自回府,還沒瞧見齊世言,方才記起娘家在朝中身份。她一開始擔心魏塱對孩子怎么樣,現在這個孩子又牽扯到了齊家。一有什么風吹草動,怕死的不僅僅是自己,這才忙不迭的過來問薛凌。

薛凌斜了眼:“大姐姐的意思,總不能叫我與齊家斷絕關系,入你王府討飯吧”。她對齊府沒啥留戀,那也容忍不了齊清猗這般得寸進尺的想法。

齊清猗立馬聽出薛凌話里諷刺,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問問落兒,能不能與父親好好談談,此間細節讓他知道一下,多個人,也多一份籌謀。”

薛凌想了想齊世言那夜在書房里的古怪表現,這個老頭,肯定是想齊清猗自生自滅,不然早就跳進來了,還用等現在?他從頭到尾,就只想齊家安然無恙,賠個女兒算不得啥。倒是這齊清猗自作多情。

薛凌看著齊清猗道:“如果要大姐姐,在保全自己和保全齊府中間選一個,你選哪個?”

“我..我…”。齊清猗開始還敢直視薛凌目光,片刻就移開了臉嗚咽道:“我明白了”。然后起身離開了薛凌院里。她明白了,父親決計不會幫自己,莫說孩子未出生,就是生了,齊家也決計不會與陳王府有任何牽扯。

這一晚,江玉璃在房內行立難安,翻來覆去嘆氣,懷周道:“少爺可是擔憂明日科考成績?”

“你趕緊走走走,我有什么好擔心的”。他另有心事,他忍不住了,他一定要知道那個姑娘是誰,是天上神仙,還是索命的惡鬼,都不要緊。

他要見一見,他一定得想辦法見見,看看那個身體里面究竟藏著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