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惡路岐(三十四)

薛凌輕敲著桌面,笑笑鬧鬧說了一檔子,李敬思雖急,卻也連連附和。他擔憂的不就是這個么,偏嘴笨的很,想是想出來了,說卻說不明白。

還好薛凌聰慧,都用不著自己說的透徹。反倒是經她這么一點撥,自個兒倒醍醐灌頂。

就是這么回事,黃家要拿自己當個幌子發兵,萬一皇帝死活不敢應戰,那可不得犧牲自己了事?何況看沈元汌的意思,那就是沈家要幫腔。

這種事兒可在書上見多了,幸而...李敬思看薛凌神色輕快,料來她有萬全之策,催著道:“正是你說的這些,你說怎么好。”

薛凌正要答,李敬思怕她還不知朝堂事,又忙著道:“要是光陛下和黃家拉扯也就算了,兩兩對上,我這不還有一半贏面。

但是今天上朝的時候,沈元汌幫著黃承譽說話。你說,這是什么意思。”

薛凌奇道:“這么快?是在上朝的時候嗎。”

“是,他說當晚可能是我炮制物證,放在黃靖愢府上栽贓,要皇帝再查。”

薛凌笑笑,勸慰道:“他定不是有意針對于你,估摸著是權宜之計,怕一旦戰事起來,西北兵力要往回調,沈元州那邊就艱難許多。”

適才聽得李敬思說,她便想到這里,只是沒想到沈家居然這么快就倒戈,所以才多問了句。

黃家事是月十五發,今日不過月十九。云中錦書倒也能傳個來回,不知是不是沈元州交代沈家人,要盡力安撫一二。

李敬思急道:“他散了朝也這么說,雖然聽上去有道理,但是沈家一直跟陛下同一個鼻孔出氣,你怎么知道沈家的意思不是陛下的意思。

如果是陛下的意思,會不會他已經.....”李敬思試探道:“已經想要....犧牲掉我。”

薛凌還在思量沈元州那頭,李敬思見她微有走神,忙催促道:“當晚的事本來就是.......肯定經不起查。

就算陛下沒有要我死的心思,為了安撫黃家找個人隨便查查,說不定也能查出來。”

薛凌噗嗤一聲笑:“李大哥可說岔了。”她無端想起蘇姈如,頓了頓,溫聲道:“只有真事,才經不起查。

正是因為當晚的事是假的,不天翻地覆,誰能查出來啊。”

李敬思愣了愣,半晌都沒將這句話咂摸出個味來。薛凌瞧他確實情急非常,趕著勸道:“李大哥不必著急,這事兒,本就是我著人去辦的,怎會讓你牽連其間。

你想想,開青的傳信官今天早上進京,直接就到了朝殿上,都沒與魏塱私下接見過,說明皇帝壓根就不知道黃承譽會有此一著,又怎么會先跟沈元汌串通呢。

你能想到西北那塊地,他肯定也不希望自家哥哥落得個喪命胡人之手,這才情急想回旋一二罷了。

原我是昨兒要去你那與你先行商議過的,但.....”

“是你....是你讓黃承譽這么干的?“李敬思打斷薛凌,明顯變了臉色。

薛凌收口,她記得李敬思剛進來,她就說過這句話了吧。腹中念頭一轉,還是笑道:“方才李大哥進來,我不是已經據實已告了么。

原本是要昨天去你府上先行商議的,只是這兩日京中戒嚴,李府人多眼雜,我去了怕是不好。這才先斬后奏”,她輕躬了躬身:“也是無奈之舉,希望李大哥不要介懷。”

李敬思臉上肌肉跳動數下,才壓著怒氣道:“你為什么這么做?”

薛凌忙道:“昨日開朝,你定是瞧見了。宮里那老婆子自行請罪,請魏塱饒了黃家一干人等。

本來黃家也無必勝把握,若黃承譽等人欣然接受,就此偃旗息鼓。那你我當晚千辛萬苦,不過是幫皇帝除了一樁心頭大患而已。

這頭沒了黃家,上位的必是魏塱心腹,西北那頭,平安二城去年各添了兩萬余人,正是兵強糧足時。若是沈元州破了胡人,大勝回朝。那當今帝王就是內誅權臣,外退胡患的千古明君。

你且說說,就算你我得手,能將太子放到龍椅上,能讓他坐穩嗎?別說近京,就是沈元州回來,你我也擋不住啊。”

李敬思道:“所以你一定要讓他們打起來?”

“一定要打起來。”

“打起來便打起來,你攀扯我做什么。這要照你所說,黃承譽根本不想打,皇帝也不想打,沈元州更加不想打。

那這三方都不想打,他們不得齊心合力弄死我,我還有個活頭嗎?你這豈不是想著花樣的提點別人來殺我。”

李敬思越發心焦,愈想愈是沒個收場。來時還只想著沈家和皇帝,這會倒好,合著黃家也不是真的就想往京中拔營。

他起身踱了兩步,想著會不會是薛凌分析有誤。黃家要是真不想打,直接認罪就行啊,搞什么清君側。

薛凌喊道:“李大哥。”

李敬思一揮手,喝道:“你別吵!”

話落二人皆是一怔,薛凌挑了下眉,李敬思卻是長長嘆了口氣,頹喪道:“你說的對,黃家根本不想打的。

要真想打,早早就直接發兵出城了。他就是既不想打,又不想認罪,他借著胡人的事兒逼皇帝。”

他懊惱不已,愁道:“怎么剛好這個節骨眼胡人就攻城了,若是胡人不攻城,估計黃承譽也不敢這么逼迫,這他媽的倒霉事全遇一塊了。”

薛凌收口,唯恐自己說出胡人的事兒也是自己干的能當場氣死李敬思。她倒是能理解這人此刻焦急。生死未卜,還是被當個棋子兒,確實十分令人焦躁。

但是沒辦法嘛,她笑笑道:“李大哥,你不要走來走去了,不必太過掛心,黃承譽沒幾日好活,他一死,就不會有人叫囂著查你了。”

李敬思頓步,側身看著薛凌,又歪著腦袋往門外看了眼,唯恐有人偷聽。而后上前兩步,輕聲道:“你怎么回事,難道你又想去殺了黃承譽?”

薛凌笑看著他,支著腦袋道:“我沒先與李大哥商量,是我的不是,但昨兒個確實過不去,時間又趕的很。萬一去晚了,黃家已經認罪就來不及了,所以就讓逸白先去傳了話。

我不去殺黃承譽,是皇帝去殺了黃承譽。”

不等李敬思再問,薛凌輕松將話題調了個向。她看李敬思一根弦繃的老緊,容易鉆牛角,倒不如說點別的,且轉一下注意力先。她問:“說起來,他與黃承宣是兄弟。

當晚駙馬府,你怎么......沒饒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