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縣城中,原來的劉府,現今的陸府,客廳偏廳中間的隔板被拆,變成了很大一個廳堂。
此時廳堂中,下面坐了數十個商賈,都是長條凳子,一排排坐著。
陸寧則坐在最前面,面對這些商賈。
他一左一右坐著他的兩個女朋友,哦,坐著他的兩房美妾,像極了后世的新聞發布會。
這座宅院,現今只有幾個仆役看守,陸寧琢磨著,這個宅院,就慢慢改造成各種大會場,反正這劉志才的老宅,總覺得住著不吉利,何況,公府衙門正在擴地,后宅會修出很大的宮落,若是看風景,那就是城郊明湖莊園,這老宅空置著,也沒什么用處。
“安靜了!”四角站著的是,陸家四大惡奴,陸平、陸霸、陸貴、陸青。
改名時陸寧想到了開封府八壯士中的董平、薛霸、李貴、婁青,如此給他們命名,只是姓氏都隨主家而已,其余九太保,情況也差不多。
下面的各路商賈,幾乎匯聚了東海縣各商行最優秀的掌柜。
其中許多掌柜,東主實則就是陸家。
陸寧創造的“掌柜”這個稱呼,現今在東海正流行。
原本這些幫東主經營庫、行、肆、店的庫頭、行頭、肆頭、店頭們,從此有了響當當的稱呼。
為東主掌管柜面,可不就是掌柜?這稱呼,也透著貴氣和對他們的尊重,陸家這些掌柜的,都很感激東主給他們的新稱呼。
不過,這些掌柜的,可不知道國主第下,為什么將他們這許多人匯聚在此。
不過國主的令喻,誰敢違背?
甚至,海州刺史楊昭楊大人,也來給東海公,嗯,按東海公的說法,叫“站臺”。
楊昭坐在眾商賈最后面,當然,他的座位極為舒服,有人伺候茶水,吧嗒著小眼睛,好奇的看著這一幕。
“我有個差事,從你們里面選一個得力的,去幫我辦。”陸寧說著話,就點了點面前桌上的錦盒,“幫我把這兩個東西,帶去東都揚州變賣!”
眾掌柜都有些無精打采。
新東主,這位國主第下,聽說是個極厲害的人物,連州里的一位參軍和國主作對,好像沒幾天就垮了臺。
本縣另一個大土豪王繆,被抄家充軍。
也就是本縣最富有的兩戶人家,其家產,現今都成了國主的私產。
但說起變賣什么東西,劉家和王繆有什么家當,這些掌柜的都清清楚楚,頂天就是什么血玉鐲之類的,幾十貫錢百貫錢而已,山長水遠的要拿去揚州變賣?
何苦呢?就算多賣幾貫,還抵不上來回路途的時間和跋涉之苦啊。
雖然圣上好似賞賜了國主第下一些寶貝,但那些珍寶怎么可能拿出去變賣?不想活了么?
這時,陸寧打開錦盒,從里面摸出個物事,托在掌心,眾掌柜都驚呼起來,卻見陸寧手里的,是一顆流光溢彩的金色丹丸。
“這是第三代韋天師煉就的金陽丹。”
陸寧的話,更令眾商賈一片嘩然,現在海州白云觀中,是第五代韋天師,而歷代韋天師,以第三代壽數最長,傳說他活了兩三百歲,爾后羽化成仙。
當今的一個活神仙扶搖子陳摶仙長,據說便是第三代韋天師的點化。
如果是第三代韋天師煉就的金丹,那,那真是價值不可估量了。
看這仙丹品澤,還真不是凡品。
“所以,我準備在揚州,搞一個競拍會,將這金陽丹競拍。”
競拍?掌柜們,面面相覷,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國主第下!”有一名商賈舉手,是一位儒雅中年人,城中陸家米行的掌柜王進。
發言前舉手是陸寧要求的,王進雖然覺得有些別扭,但別說他們只是面前這位國主第下的大伙計,就算真的富有商人,在國主第下面前,那也螻蟻一般低微不是?
“你說。”陸寧示意。
“國主第下所說,是不是如同佛寺的唱衣,價高者得?”王進小心翼翼問。
陸寧一怔,想不到,這個世界競拍的先驅,竟然是那些本該六根清靜的出家人,想想也是諷刺。
“如唱衣一般售賣貨品,小的以前就想過可不可以用在商鋪之中。”王進斟酌著說,“不過,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運用,國主第下拿出珍奇寶物,小的才茅塞頓開,是啊,此法應該用在珍寶上,如此才可,獲利多多!”
陸寧贊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大概意思,差不多吧,就是咱們將要拍賣的寶貝拿出來,召集大商家,讓他們出價,價高者得,當然,前期咱們要炒作宣傳,讓那些大商家,人人都知道咱們有這個寶貝,還可以做些適當的引導……”
“比如,咱們在揚州競拍,那就花錢雇人傳播流言,說東都留守,喜好這顆仙丹!”
眾商賈都是腦子一閃,險些被嚇得爆血管。
揚州為南唐最繁華之城市,甚至也可說是天下最繁華之城市,又是南唐對外最大的商港,所以設為東都,東都留守,一直都是圣天子最親近的權臣,上一任東都留守,是司徒公周宗,現今,則是皇太弟親領。
造謠造到東都留守頭上?
這,這也太嚇人了。
楊昭也是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陸寧不管不顧,繼續道:“正常的宣傳更要有,提前一個月,在揚州城,酒肆商行的,給他們些銀錢,讓酒肆掛上宣傳這顆仙丹的幡,店鋪里,放宣傳的絹冊傳單,總之,要整個揚州城都轟動,人人皆知拍賣之事!”
“當然,和那里的官家提前打通關節也是必須的,畢竟不是咱們的地頭,幫那皇太弟經商的大商人,要結交,在那大商人開設的邸店召開拍賣會,答應拍賣得到的銀錢,給他提成,一成或者是二成,就看對方有多貪。”
“還有,咱們的仙丹,也要有官方認證,請海州白云觀一名道長跟去做人證,多給些銀錢,總能請到韋天師座下的弟子吧?畢竟這仙丹,貨真價實!那些道士,貪錢的很多……”
陸寧想起什么說什么。
眾商人,包括楊刺史,都是一陣陣冒汗,這位東海國主,說話,也太,太率性了……
不過,除了國主的一些話太嚇人外,這些商賈從開始的驚訝,到后來,卻是人人都凝神思索,這種做買賣的辦法,他們可是聞所未聞,從沒想過。
陸寧又笑笑道:“我準備先期投資,用一百貫左右來宣傳,你們誰有信心能辦好此事啊?”
本來眾商賈聽得心癢難搔,一個個躍躍欲試,可聽陸寧說起,所謂什么前期投資就要百貫錢,一個個立時就膽怯了,這樣大的買賣,東西還沒賣,先扔出去一百貫?也太夸張了,一百貫錢,幾十家農戶,一年的開銷也不過如此。
陸寧又笑笑,將仙丹放入錦盒,手拿出來時,掌中又多了個物事,“仙丹不過是開胃菜,但夠噓頭,這東西,才是主菜,而且,是我準備令咱東海港客似云來的主菜。”
東海港,其實談不上港,簡單的一兩個船塢,不過是東海山旁一個天然良港,去往揚州行商的新羅和倭國的商船,有時在此停泊補給,此外,就是一些外來鹽商往南北運鹽,不走運河走海路的話,會從此出發。
指著手里的物事,陸寧道:“這是個改造后的司南,就稱為航海司南吧!”
眾商賈早就呆了,仙丹?還僅僅是開胃菜?那主菜是什么?
卻見陸寧手里,是一個木制圓盤,里面中空,有一個小針,木盤上,則劃著刻度,有東南西北的標記。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雖然這司南變了樣子,但又怎么了?
突然,有人驚呼一聲,“這,這司南,可以用在海船上?!”
陸寧覓聲看去,發出驚呼的,又是王進王掌柜。
陸寧微微一笑:“不錯,宣傳我改造的司南,和金陽丹手法差不多,但是,司南拍賣后,可以告訴那些商賈,航海司南本地有產,但是,在東海港特賣,每個商船,限量一份。”
打造那些航海司南里的磁石小針,陸寧很是用了些功夫,短時間內,并不怕被盜版,相信還沒人能短時間琢磨透其中的關鍵又有自己這樣控制力量的精準。
而只要有幾年時間緩沖,那么,東海港氣勢已成,就算十幾年、幾十年后航海司南慢慢普及到全世界,那也不是什么壞事了。
聽到是海船司南,眾商賈心里立時都升起驚濤駭浪,這司南的意義,只要是商人,沒人不知道,尤其是本縣人士,本來就是臨海,對航海貿易,商賈們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正因為了解,才明白,這司南,將會帶來的劃時代意義。
“國主第下,如此一來,東海之港,真能活了呀,怕要客似云來!”王進猛地擊掌叫好,他的思路,又走在了眾商賈前面,完美契合陸寧的用意。
陸寧笑笑,東海港本來就可以作為對日韓貿易的優良港口。
反而揚州,作為江河之港,早晚會衰落。
而且,吸引日韓商賈并不是陸寧的最終目的,要吸引的,最大的商貿集團,當然是大食商人,也就是那些阿拉伯及波斯商人。
不過海上絲綢之路,現今阿拉伯人多是在廣州、泉州甚或廣西北海一帶交易。
南唐在福建、廣東、廣西都沒有出海口。
名義上歸屬南唐的泉州漳州之地,實則處于藩鎮自立狀態。
但南唐也有自己的優勢,占據天下最富饒之地,而且阿拉伯商人喜歡交易的絲綢、茶葉、燈具、瓷器等等,優良產地南唐占據了大半。
只是阿拉伯人習慣在南方交易,來揚州等地行商的很少,而因為沒奪下閩地的出海口,又占據了許多富饒之地,唐主對海貿也就看淡了,使得南唐海貿,一直處于停滯狀態。
而靠著指南針,肯定可以吸引阿拉伯商人來此,自己再有他們需要的充足商品的話,那這東海港,成為對外貿易的大港,不是沒有可能。
而這些掌柜商賈中,就有一人,能很快理解自己的思路。
笑著看了王進一眼,陸寧點點頭道:“我已經有了計議,競拍的事,就交給王進王掌柜,王掌柜,你留下,一些細節,咱們討論討論,我會派些人跟隨你聽你調遣,但一切事務,由你主導。”
其余商賈,有的羨慕嫉妒恨的望著王進,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畢竟這個生意好像太大了,超出了他們心理的極限,也根本沒膽子來接。
不過,不管對王進怎么想,這些商賈,心里都暗暗冒冷汗,這位新東主,國主第下,可真是非同小可啊,這都什么腦子啊,幸好他不是商人,還是自己等人的東家,要不然,生意別人還有法做嗎?
陸寧回頭,看向左右坐的甘氏和尤五娘,笑道:“有什么心得沒有?”
帶這兩個女朋友來,陸寧就是希望行商的事情,將來交給她們幕后主持,自己的精力,可不想浪費在怎么賺錢上。
前期的準備,倒是很多事都吩咐的甘氏,但總覺得,尤小五兒應該更有經商的天份吧?
見甘氏和尤五娘都躊躇,陸寧就是一笑:“回頭一人寫篇幾百字的作業,對這樁買賣的看法,都隨意寫一寫。”
甘氏和尤五娘,一起輕輕頷螓首。
兩個千嬌百媚的女朋友都如此聽話,陸寧嘿嘿一笑,心里就有些飄,唉,可惜啊,這么拉風的事情,訴與誰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