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燕子岳這個架勢,阮明姿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這是一個下意識的抗拒動作,燕子岳只覺得心一梗,不由放緩了腳步。
到阮明姿跟前時,顯然已經很正常了。
他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著阮明姿,若無其事的打了個招呼,像是閑聊一樣,“……聽說早上時你這邊出了點事?”
阮明姿見燕子岳已然恢復了正常,說話的語氣也跟平時無二,這才微微放下心來,點了下頭,隨口道:“……是我二嬸來鬧事,不過縣令大人已經把事情都處理好了。”
她說的稀松平常,甚至還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看來確實不是什么大事。
燕子岳微微放下心來,語氣更輕松隨意了些:“哦,我正好要去執泰銀莊辦點事,路過這邊,聽到旁人說起來這事,說是鬧到衙門那去了;又正好要過來給執泰銀莊那邊的少東家帶個小玩意當見面禮,就過來看看。”
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奇趣堂解釋了一下。
阮明姿沒放在心上,“嗯嗯”兩聲,左右看了看這會兒大堂沒幾個閑著的伙計,都在忙著,就連梨花也不在。她干脆道:“你想買的見面禮有什么要求嗎?要不我幫你挑一挑?”
一副公事公辦把燕子岳當成顧客來招待的模樣。
燕子岳心下微微一動,眼神落在了阮明姿手上拎著的油紙包上。
用紅繩系油紙包,這大概是街口那家鹵味店的鹵肉,這會兒剛過晌午,怕是她還沒用飯。
思及此,燕子岳默了默,露出個笑來:“不了,我自己在鋪子里轉一轉就行。你不用管我。”
阮明姿也不跟燕子岳客氣,略一點頭,拎著手里的油紙包蹬蹬蹬往二樓跑。
燕子岳站在原地默默的看了會兒阮明姿上樓的背影,這才抿了抿唇,在貨架上隨便掃了幾眼,挑了件稍稍可心的小玩意,拿著手里去了柜臺。
若是有人,雅間門上掛著的一個充作門鎖的雅致小木牌便會取下。這會兒人正多,阮明姿在鋪著厚厚地毯的樓道間轉了一圈,發現好似每間雅間都有人。
幫著雅間里的客人添茶倒水的桃丫拎著小茶壺路過,見阮明姿拎著油紙包在那轉悠,心下了然,忍不住笑:“阮姑娘,雅間都滿啦。”
阮明姿不由嘆了口氣,拎著手里的油紙包又下了樓,只能去鋪子后面的小院了。
結果去了后院,往小院子后面那排充作倉庫的屋子走了幾步,就聽得某間屋子里有異動,隱約有掙扎呼喊的聲音:“你放開我……”
阮明姿聽出來是梨花的聲音,血都沖到頭上去了。
她飛似的沖了上去,一把拽開關上的屋門,就見著一個少年的身影正把梨花按在墻上,毫無章法的胡亂親著。
梨花鬢釵凌亂,衣衫都被那人扯了個口子,露出大片肩膀來,正滿臉是淚,一邊推著人一邊死命掙扎著,嗚嗚哭著。
但因著男人女人體力的絕對制衡,根本掙脫不開。
她見著阮明姿沖進來,眼里迸發出絕地逢生的光來,聲音啞著喊:“明姿!”
“放開她!”阮明姿瘋了似的把手里的油紙包就砸那人頭上了,那人背對著阮明姿,后腦勺被砸了一下,竟然也只是頓了頓,繼續毫無章法的按著梨花亂親著。
這人瘋了嗎?!
阮明姿頭都要炸了,眼赤紅著,往屋子里四下一看,就見著屋角堆著她裝好錦盒的不少貨物——這原本就是充作倉庫用的屋子。
她毫不猶豫直接摸起個重重的錦盒,咬牙往那人頭上用力一砸。
鮮血從那人后腦勺上流了下來,那人總算停住了非禮梨花的動作,轉過頭來,赫然是竇華轍。
只是這會兒他不復往日那爽朗明快的少年模樣,面部同雙眼都泛著不正常的赤紅——整個人明顯不對勁!
竇華轍狂躁的大叫一聲,見阮明姿又要拿著那沾著血跡的錦盒朝他砸過來,他松開對梨花的禁錮,反手用力一推,把阮明姿狠狠推開。
阮明姿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他這么一下,整個人往都倒到了錦盒之上,她手里那錦盒的一角狠狠刺入手心,流出血來。
竇華轍赤著眼,晃了晃,整個人也轟然倒了下去。
總算脫離了竇華轍禁錮的梨花哭著撲到阮明姿這邊,顧不上去拉她那有些松垮的衣衫,聲音都是顫的,“明姿,你沒事吧……”
手掌心鉆心的疼,阮明姿卻搖了搖頭,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又拿起那錦盒,上前踢了踢竇華轍暈倒在地的身體,眼睛卻死死盯著,看他死了沒。
盯了半天,見竇華轍雖說身體微微起伏著證明還沒死,但整個人應該是暫時醒不過來了。
阮明姿這才放心的拽著梨花出了屋子,直接反手鎖上了這倉庫。
這間屋子旁邊還有另一間屋子,平日也是充作倉庫。阮明姿從顫抖不已的梨花腰間摸出鑰匙來把門上的鎖一開,然后拉著梨花進了屋子,再反手將門上的門閂栓好。
終于脫離險境的梨花在鎖門之后,瞬時脫力癱倒在屋子里,卻又不敢崩潰大哭,怕前頭鋪子里的客人察覺。
她一手胡亂的攏著散亂的衣衫,一手死死的捂住嘴,仍有止不住的哭聲從指縫中溢了出來,“怎么……怎么會這樣……”
哪怕當年被人拐子拐走時,梨花都沒哭得這般絕望過。
阮明姿從懷里掏出塊帕子來,胡亂的在手上纏了幾道,免得血跡滲出來。
她上前幫著梨花攏著衣服,只見梨花肩頭那被牙咬出來的一個個滲著血的牙印子,肚兜的帶子都斷了,耷拉著,露出半邊胸來,卻是慘不忍睹的青紫交加。
阮明姿罵了句臟話,掉頭就要去開門:“我要殺了他!”
梨花死死的拽住阮明姿,哭得滿臉是淚,上氣不接下氣,卻又拼命搖著頭:“不行……不行!犯法,那樣犯法!他不值,不值的!”
阮明姿紅著眼,看著梨花癱在地上哭得淚流滿面的樣子,只覺得心都一顫一顫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沒錯,她這會兒得冷靜下來。
阮明姿蹲下身子,輕輕的反手摟住梨花:“好了梨花姐,沒事了,沒事了……”
梨花把頭扎在阮明姿肩膀上,哭了許久才緩過勁來。
然而哭完后第一句話,卻是拉著阮明姿的胳膊,眼睛腫得像個桃子,啞著嗓子:“……他不對勁,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