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陰暗處,一群人一字排開跪在墻角,每個人身邊都站著一個司命司的太監,這些個太監年紀都不大但殺氣十足,刀往脖子上一架,剛才還飛揚跋扈的肖公子如今就是霜打的茄子。
他蠢歸蠢,但哪里還不知道自己這是踢了城墻呢,別的不說就光看身后那群人整齊劃一的服裝和衣裳上頭繡的花就知道這肯定不是等閑家丁,保不齊可能是大內的人。
大內的人啊……肖公子如今臉上全是驚恐,不敢言語。方才的不可一世如今都化作了絕望。
“肖公子是吧?”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臉:“我給過你機會了。”
那肖公子哪里還敢說話,只敢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跪在那邊,而起身對小魚說:“怎么判斷行為模式首先你要看這個人的日常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比如說這個肖公子,首先我們可以確定他有三個典型特質:固執、叛逆、躁動。”
小魚不甚其解的看著:“這是如何看出來的?”
“首先啊,固執體現在他下注的時候,明明很多次機會他是可以贏的,但他因為非要跟我頂牛,最后都一敗涂地,這就是他的固執。其次就是叛逆,你看到他摘下長命鎖了沒?長命鎖一般是兒時父母叔爺給的,許是不值但卻是異常珍貴,他卻是說摘就摘,這代表他并沒有將家人父母放在眼里,這邊是叛逆。最后這躁動,你也看見了,我全程只是在下注,一言未發,但他卻似乎跟我有血海深仇一般,期間不斷以話語激我,到后面甚至手都有些顫抖,這代表他的血氣在翻涌,量小氣狹不說還好斗易怒。”
小魚若有所思的點頭,而繼續說道:“再加上他一夜之間能輸下四萬余貫,卻是不甚心痛,這說明他家中定然是個富戶,且不認得我,那說明他家中是商人家。一個自小被爹娘寵壞的浪蕩而固執的富家子,在牌桌上遭了排擠,生了悶氣,氣血翻騰。你說說他會干出些什么?”
“宋大人果然是天資頂頂的人物,看似不經意,卻是極精妙。”小魚抱拳躬身道:“小魚受教了。”
哈哈一笑,指著那肖公子說道:“你要說這人會對我干什么么,其實也就無非打一頓,羞辱一番,商人家卻也不敢殺人拋尸的。”
封建社會的等級到底是森嚴的,之前一直以為古代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其實不是這樣子的。就比如說家中的家丁、下人,那些個電視劇里動輒一個小地主家有好幾個丫鬟什么的,這是假的。非功名不可使喚人,徐家夠有錢吧?他家中只有伙計卻沒有下人,這兩者區別之大,似云泥之別。
不管多有錢的人,沒有功名就不能采買仆人丫鬟,只能雇傭伙計,亦或者以顧工之名行下人之事,但這個可不收法律保護,若是顧工偷了家中的錢或者是偷了家中的人,主家只能啞巴吃黃連。但若是有功名的家中出了這等事,主家甚至能將下人生生打死亦或是沉與水塘之中。
比如俏俏名義上就是紅姨家的婢子,其實就是因為玉生哥的爹爹曾就是個舉人,即便家道中落卻仍是人上人,除了別的分家親戚,那些個農戶卻也是不敢得罪的。
“你。”再次拍了拍肖少爺的臉:“明日叫你家中人去皇城司見我,我明日剛好點卯當值,進門便說是找,若是午時之前沒見到你,到時可別怪有人去抄你的家。”
聽到的名字,這肖少爺渾身抖若篩糠,他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他現在簡直恨死了自己,怎么就惹上了這么一個災星。這人可是惡名在外的啊……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夜之間能將數百人頭掛在城門上的惡鬼!
“聽見沒有!”
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臉上卻是沒有反應,只因為心中惶恐而失了魂兒。
“宋大人問你話呢。”小魚揪住他的頭發直接將他撞在了墻上,頓時這肖少爺滿臉都沾染上了鮮血:“若是再要裝傻充愣,可莫怪這刀劍不留情。”
疼痛把這肖少爺給拉回了現實,他連連磕頭表示自己聽見了,而笑了笑,輕輕轉身帶著司命司的人走出了院子,只剩下肖少爺一行人在里頭腦瓜子嗡嗡的。
“少爺……”
“完了完了……惹上這等惡人。”肖少爺連臉上的鮮血都顧不得擦去,跪坐在那里呢喃著說道:“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嘛,他也是解決不了的,所以他們一行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家中,而這個肖家的長房也便是這肖少爺的親爹看到兒子變得跟豬頭一般,眉頭便皺了起來。
“展兒,誰將你打成這般樣子?”
“你莫要問我這個,明日一早去皇城司找皇城司使。”
那肖老爺愣了片刻,轉頭指著那身邊之人:“你說說,到底是怎的事情?”
那旁邊的小廝把事情這么一說,那肖老爺當時就從位置上滑溜了下去,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翻著白眼在地上坐了許久才緩了過來。
“逆子……你這逆子喲……你這個逆子!”
“有完沒完了?完了我便去洗漱休息去了,今日晦氣的很,明日莫要忘了去皇城司。”
他說完便走了,而那肖老爺卻坐在那,幾欲垂淚,整個人看著都不太好,下頭的伙計想要安慰,但卻是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希望明日主家能有個好結果。
而那邊也回到了賭坊內,不過這時趙性卻還是沒有出來,王老太監站在那跟葉大當家大眼瞪小眼,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陣尷尬。
“宋大人。”葉當家朝拱拱手:“可都處置完了?”
“嗯,處置完了。”點頭,然后讓人取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還沒出來呢?”
“還沒……”葉當家小心翼翼的看了老王一眼:“這位是?”
老王生性傲嬌,只是輕聲哼了哼,便沒有多言語,而倒是笑了起來:“這是王伴伴,你聽著名兒。對了,王伴伴有個義子,最近想學些手藝,不知葉當家有什么好去處推推?”
老王側頭看了一眼:“宋大人,這……”
“你廢什么話嘛,讓你找,你有那能耐么?”撇了撇嘴:“本事沒本事,顧家么又不知道多顧家,侄兒么要顧著,干兒子么也要顧著。”
被這一陣奚落,老王也屬實無奈,畢竟他是內侍,就算在外頭購置個房產都是要小心翼翼的,若是被人給檢舉了,怕也是要糟糕的。可家中一個侄兒一個改性的兒子,卻也是要有人照顧……
“唉……”老王嘆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這等事,倒是好說。若是王中官不介意,就讓您那義子來我這,我雖是開賭坊,但也是算賬的一把好手,這家大業大的,賬本若是給了他人卻也是頭疼。您覺著意下如何?”
“嗯?這倒是好。”老太監眼睛亮了起來:“你這小商人卻也是機靈,當真可以?”
趁著他們兩人攀談起來時,帶著小魚來到前方叫了些酒水,坐在長凳上就著些小菜便吃了起來。
小魚邊吃邊笑盈盈的看著,小宋可被這眼神看得有些古怪,便彈了他腦袋一下:“下次可不許這么騷騷的看著我笑,有話你便說。”
小魚哦了一聲,開口道:“宋大人你明日讓那少爺家大人去尋您,怕是也有想法吧?”
“那是肯定,不然我折騰這么多干什么?”拿起溫熱的米酒呼嚕了一口:“有些事你得三思而行,要把事情利益最大化,什么叫利益最大化啊?就是我可以把那個肖少爺打得不成人形成個廢人,然后像頭死豬一樣扔在路邊,但那么干我除了解氣之外,一點好處都沒有。同時我也可以從他那摳一筆不菲的錢出來,年后新三司大型土木,每一根柱子、每一塊磚都是錢,靠撥款你要等到什么時候?”
“那……不就成了以權謀私?”小魚詫異的問道。
“傻孩子,謀私不謀私,你得看你的屁股在什么地方坐著。”敲了小魚一下:“我是替天子出氣,若是今日司命司沒來,你說官家讓人給打了,怎么算?這錢是我替天子收的,我要來也沒什么用,對吧?新三司是天子的三司,三司的柱子是天子的柱子,三司的磚是天子的磚。這叫什么?這叫體恤上情、這叫勵精圖治,打了人就要賠錢,打了天子本是要賠命,但我們天子宅心仁厚,賠點錢也就罷了。”
“可是……還沒打啊。”小魚有些迷茫了。
“什么叫大義?小魚,哥哥教你。大義就是有些事,你別說干了,就是想也不行,想也有罪!你打了天子叫謀反,你想打就不算謀反了嗎?”輕笑道:“你坐住了大義,誰都摘不出你半分毛病。”
今天就一更了,大家知道我這邊漲水漲得兇,今天水到了家門口,停電到了晚上,實在是趕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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