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吧,我來這兒,可不是聽你訴苦的。”
張維賢一聽這家伙還振振有詞說個沒完,當即就是把臉拉了下去,說道:
“趕緊的,按照陛下的旨意把王恭廠給搬了。”
說完,帶著一眾勛貴轉身就走。
按著張維賢的想法,本來就是知道朱由校在這種事上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之所以沒有當庭說出什么狠話,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趕緊開始搬王恭廠。
可能是真有什么急事吧,不然陽武候薛濂這種事擱在以往,就算不直接被砍了,也得重罰。
張維賢也就是這個意思,轉身都打算走了,就是想饒了薛濂這一遭。
畢竟薛濂打仗的能耐也是不錯的,現在朝廷用人之際,只要不是太嚴重的過失,能饒就饒了吧。
誰承想,薛濂反倒是不依不饒起來。
他趕上來,說道:
“國公爺,您來都來了,就替我向陛下說動說動,王恭廠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搬的。”
“倒不是搬不走,是王恭廠一搬走,叫弟兄們怎么辦,各家的子弟塞到哪兒去?”
“難不成,塞到勇衛營去嗎?”
聞言,張維賢忽然轉身。
“你敢——!”
“陛下對三大營睜只眼閉只眼,那是因為早知道用不上,爛透了,勇衛營誰家要是敢動,別說本公沒提醒過你們!”
薛濂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撒潑似的道:
“那…,國公爺您給拿個主意,三大營的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真要是搬了,弟兄們怪罪我,您可別拿我撒氣。”
張維賢冷哼一聲,“你搬你的!”
“有本公在這,我看他們哪家敢鬧,真當我這個英國公是吃素的?”
薛濂也是沒了辦法,畢竟不能明著抗旨,而且英國公都親自來了,這個面子不給也不行。
他只好起身,揮手道:
“都愣著干什么,吩咐各個廠局,動手搬吶!”
張維賢已經走了,泰寧候陳延祚,也就是如今后軍都督府的左都督,薛濂的頂頭上司,走了過來。
他拍了拍薛濂的肩膀,似笑非笑的道:
“你以后注意點吧,這事出的不對,趁早把你那個好色的毛病給改了。”
“那些文人士子的筆,可是毫不遜色咱們的手中刀。”
薛濂一愣,道:
“什么意思,那幫讀書的又閑著沒事干,到處去編造老子的謠言了?”
陳延祚邊走邊道,也是一攤手,“誰知道了,他們怎么不說我泰寧候府的事兒呢?”
“還不是你自己管不住底下那東西,到處拈花惹草?”
薛濂朝地上唾了一口,擺手道:
“行了,咱知道了。”
“這幫狗日的。”
現在他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在民間的名聲已經不怎么樣,要是再因為這件事被皇帝記恨,可就真的要玩完了。
陽武候薛廉老老實實的開始干活,勛貴們一動,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門也都分別派出兵丁和衙役凈街。
王恭廠周圍幾公里以內,街上到處都是走動的兵丁和衙役,沿途出城的路線,也都被他們護衛住。
雖然說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頭霧水,但是皇帝的旨意很堅決,加上陽武候薛濂現在有些害怕,親自下場,所以辦事比較勤快。
京師這邊風風火火的開始搬運王恭廠,蘇州那頭,東廠大檔頭傅應星也總算是火急火燎的趕到了。
東廠的人被當街給打死,在蘇州這可是第二回發生了。
上一回是傳旨的緹騎,這一次是東廠下來督辦差使的旗尉,都沒什么好下場,據說被打的人樣都看不出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當地百姓有多恨這些番子呢。
實際上,東廠收商稅,哪和百姓有什么直接關系,不過是一些無知者受了那些士子的挑撥,被當槍使了。
第一回還是那華僑海商領袖李旦幕后指使的,雖然東廠早就查清了此事,但李旦這個人泥鰍得很。
可能是嗅到了什么危險的氣息,自那以后他就再沒有回過大明,這兩年一直待在日本,小日子逍遙快活著呢。
可是這次不同,東廠應付不了躲在日本的李旦,還對付不了你們這幫文人士子嗎?
本來魏忠賢是害怕天啟皇帝猜忌,并不打算多管。
但現在要管的不是魏忠賢,是當今皇帝,是皇帝不想放過這件事,下旨讓東廠嚴辦。
這樣一來,番子們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有了皇帝做靠山,底氣更足了。
“念如!念如!”
迎春閣中,有人在喊楊念如,也就是此次所謂率領蘇州士民抵抗閹黨,打死督辦旗尉的五個領頭者之一。
其余四人,分別是顏佩韋、周文元、馬杰、沈揚。
這五個人中,三個人都是東林士子領袖,其余兩人身份則有些特殊,東廠查出來時也覺得蹊蹺。
有一個叫馬杰的,是現任蘇州推官周順昌的府上的馬夫,后來周順昌為這五個人請命,怕早就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結果。
這個貌似忠正的周順昌,人設雖然擺的挺正,可實在不是什么好東西。
而那個叫顏佩韋的,是蘇州富商顏佩祿的親弟弟。
于是,東廠順騰摸瓜繼續查下去,發現蘇州富商顏佩祿,實際上一直都和蘇州的黃氏不對付。
這一點,就能解決很多疑問。
天啟二年,朝廷在蘇州成立皇商會,蘇州黃氏是朱由校為親自選定的皇商會之首。
而彼時的蘇州,除了黃氏還有另外一大財閥,便是這個顏家,也就是黃氏最大的競爭對手。
實際上,顏家便是支撐東林黨的幕后財閥之一。
他們支持東林黨主政也是為了自家的利益,朝堂上東林黨說一不二了,才能轉過頭來報答財閥們的支持不是嗎。
自從皇商會成立以后,蘇州織造局的李實便開始與黃華堂合作,幾乎將桑蠶生意壟斷。
借助朝廷的推波助瀾,黃氏很快成為蘇州商會暨皇商會的共同魁首,將多年來的競爭對手顏家給狠狠的打壓了下去。
這樣的局面,顏家自然不服。
但是天啟二年的東林黨雖然還沒有經過來年的科舉大案,在朝堂上卻也已經遠遠不是得到朱由校支持的閹黨的對手。
顏家,還是隨著東林黨在朝堂上的失勢,再也不能成為黃氏的對手,從而一年年的衰落下去。
這場“五人墓碑記”,就是顏家等幾家東林集團幕后的財閥勢力,醞釀多年的結果。
他們為此,早已是籌劃好了一切。
無論東林黨還是其幕后的財閥們,自打朱由校繼位那天一直到現在,從來就沒有一刻放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