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蘇州城中執炬如光。
眾多人手持著火把,匯聚在皇家商會的大門前,顏佩韋看著眼前眾多的柴火,心中激動不已,高聲道:
“眾位,就讓我們用這一把火,向當今的昏君和權閹宣明我蘇州士民的高義之心!”
“燒!燒!燒!”
眾人早就鬧紅了眼,將火把一下下的舉起。
顏佩韋直到這個時候才出現,正是因為大局已定,而他心中也有想親自引燃這一把火的想法。
待眾人呼喊聲逐漸散去,顏佩韋正要將手中火把扔進柴堆之中,卻是忽然感覺腳下一陣的撼動。
緊接著,手上一疼,不知從哪射來一箭,穿透了骨肉。
身后馬蹄聲越來越近,卻是黃得功自得到傅應星的消息后,日夜兼程,率領四千余鐵騎趕來。
黃得功騎在馬上,收了弓箭,趕上前來,直接抽出刀架在顏佩韋的脖子上,喝道:
“拿了!”
顏佩韋眼珠一轉,還不甘心放過這個機會,看見跟在黃得功身邊的騎兵不過十余人,又是大聲叫道:
“江南大營總督就可以無故射人了嗎?”
“我犯了何罪——!”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你犯了煽動暴亂,蠱惑人心之罪,罪當萬死!”
黃得功看著他,冷笑一聲。
見顏佩韋還要再說,黃得功臉上泛起狠色,將雁翅刀高高揮起,然后猛然間落下。
一顆正“滋滋”冒著鮮血的頭顱,就這樣滾落在地。
顏佩韋直到死前,還沒有猜到黃得功會這樣的果斷,沒有得到任何命令,就敢殺他。
當然,黃得功可不是閔洪。
這般的雷霆手段,直接將在場所有的暴民全都嚇住,場中寂靜半晌,但很快有人故技重施,當眾宣道:
“諸位,官兵殘暴,我等——”
話還沒說完,一名江南大營的騎兵便催馬上前,從背后將鋼槍捅進了他的身體。
“還有誰要再說的?”
“出來一個,爺就弄死一個!”
方才捅死人那官兵提著滴血的鋼槍,催馬在人群之間來回走動,眼中jing光四射,渾身殺氣騰騰。
又有幾個人不信邪,互相對了眼色,一起出來大聲喊叫,鼓動百姓反抗。
騎兵們沒有任何猶豫,沖進人群找見這些人,要么當頭一刀,要么便是鋼槍穿刺。
轉瞬之間,地上便又多了幾具熱騰騰的尸體。
所與人都是一樣的下場,江南大營來的人,動起手來沒有絲毫的猶豫。
基本都是一句話沒等說完,上來就砍。
黃得功看著尸體,環視眾人,而他周圍那十幾名虎視眈眈,渾身散發著殺氣的官兵,更是讓人不敢小覷。
只十幾個人,便是讓聚集在皇家商會周圍的近萬暴民鴉雀無聲,驚懼異常。
見此,那些隱藏在人群的顏家子弟和士子,都是有些害怕,暗自后退幾步,想要趁亂逃走。
黃得功看著這些人四散而逃,卻是并沒有召集。
很快,周圍響起隆隆的腳步聲,大隊從周圍州府趕來馳援的官兵奉命進援。
這些官兵將逃走的煽動者團團圍住,很快控制了街道。
趕來的一名游擊將軍見黃得功十幾騎便沖進蘇州城,平定了如此大規模的暴動,心中震撼。
他連忙上前,抱拳說道:
“卑職見過總督!”
黃得功哼了一聲,收起兵器道:
“蘇州戒嚴,派人凈街,跟東廠的人挨家挨戶的查,帶人跟我去顏家!”
“先抄了顏家,本督再親自向陛下請罪!”
游擊將軍自然明白,抄家這種事,除非是皇帝有明旨下達,不然地方官員擅自行事,屬于僭越。
不過黃得功的身份非同小可,他出身于皇帝親自建立的勇衛營親軍。
這樣的事,有他做主,余的官兵辦起來也能得心應手。
來自各地的數萬名官軍在后半夜分批趕到蘇州城,官軍的數量一多,城中也就漸漸的安定下來。
“轟隆”一聲,顏家的大門被官兵使用虎墩炮轟開。
黃得功抽出雁翅刀,大聲喝道:
“沖進去,抄了顏家,一個也不能放過!”
“這次蘇州暴動,幕后便是顏家指使,尤其是顏家的家主顏佩祿,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官兵們沖入顏家府中,徹底貫徹了這道命令。
整個顏家,無論男女老少,都在官兵接下來的血腥鎮壓中,尸骨無存。
黃得功站在大堂上,暴怒的踹翻了一張桌案,喝問:
“顏佩祿呢,讓他給跑了?”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這個賊人,本督不親手砍了他,難消心頭之恨!”
說完不久,一名江南大營督標營兵士趕來,大聲說道:
“啟稟總督,找到顏佩祿了!”
原來這個顏佩祿一聽官兵入城的消息,就已經在收拾細軟,打算從海上跑路去日本。
趁官兵在殺顏家人的時候,他脫了綢袍,換上一身毫不起眼的破爛衣裳,絲毫不再顧全體面,就這樣躲到了臭氣熏天的糞坑角落里。
按照顏佩祿的想法,本來是想要等官軍散去再暗中逃走,卻沒成想,被一個東廠的番子發現,給拖了出來。
黃得功總算放了心,捏著鼻子看向眼前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甚至想要與朝廷作對的江南財閥,本想要說什么話也都被咽了回去。
“帶下去,擇日發落。”
“顏家資產,如數充公,蘇州戒嚴五日!”
京城稀稀落落飄灑著天啟六年的新春初雨,本來剛剛轉暖些的天啟,一下子又冷了下來。
濕滑寒冷,讓人的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
好在西暖閣有地坑和宣德爐取暖,令天啟皇帝不至于遭受忽然降溫的嚴寒之苦。
然而,終日燒炭的宮殿內總是讓人覺得胸口憋悶,于是朱由校不顧勸阻,來到窗檐邊,將jing美花窗打開一道小縫。
新鮮又寒冷的空氣從縫隙間流通,使人心神一振。
恰在此時,王朝輔走過來說道:
“爺,蘇州的暴動平定了。”
蘇州的暴動,動靜雖然大,可那畢竟是在內地,周圍都是安穩如常,又有江南大營朝夕可達,蘇州再亂,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倒是這次東林黨和財閥們的垂死反撲,讓朱由校意識到,是該插手江南七省的軍政了。
朱由校接來折子,繼續站在窗檐邊上,邊吹冷風邊翻開看著,看罷,笑道:
“帶著十幾個騎兵就敢入城平亂?這個黃得功,也不枉費朕對他一番栽培…”
“那刑部的意思呢?”
王朝輔道:“刑部老爺們的意思是,此事干系重大,東廠查出的名單足有一百二十余人,牽扯甚多,需得詳細審查,證據確鑿,才能定案。”
“狗屁…,這還有什么好查的?”
朱由校聽著聽著便冷笑一聲,將奏疏扔回到王朝輔手里,走向御座道:
“煽動幾萬人暴動,這還不叫證據確鑿?”
“朕說,黃得功殺的好,傅應星也殺的好,殺的還不夠,得把這些人全都殺干凈了,朕心里才舒服。”
“告訴刑部,不用再查了,這件事全權交給東廠,讓傅應星就按這份名單抓人。”
“首逮周順昌、楊念如、馬杰、周文元四人,還有那個蘇州知府寇慎,一并給朕拿到京師問斬。”
“大明養仕二百余年,怎么就養出這樣的中山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