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七百一十五章:天地總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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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暉映入文華殿,昏黃的日光下,朱由校正伏案練習書法,聽門外似有腳步聲輕輕停下。

過了片刻,淡淡說道:

“進來吧。”

“陛下,臣有要事稟奏…”

溫體仁踮腳來到文華殿中,見天啟皇帝仍舊在自顧自的練習書法,便繼續說道:

“蘇州的事,臣以為,必不是一朝一夕促成,顏家還只是其一,其余還有趙、李兩家蘇州的大戶,參與其中。”

“如要按照陛下昨日圣旨處置,大動干戈,少則牽沿數萬之眾,如此,對陛下圣明之聲不利。”

朱由校淡淡一瞥,手中一頓,隨即繼續專注地寫字:

“那依溫閣老的意思,朕難道要從輕發落嗎?”

溫體仁想了想,說道:

“從輕發落也大可不必,此事系東廠逮周順昌而起,而鬧事之人,大抵是一些朝廷改革分省錄取制度以后的不滿士子領頭。”

“陛下可赦免那些被蒙蔽的百姓,只罰顏、趙、李三家幕后注視,懲處官員,以安民心。”

朱由校半晌沒有說話,數息后,寫罷手中的字,笑著招手示意溫體仁過來,道:

“溫閣老說說,朕這字寫的怎么樣?”

“威福下移,馴至于亂…”

溫體仁向前幾步,看見這八個字,心中一震,面色微動,訕笑道:

“陛下這字,頗有《顏勤禮碑》的特點,筋肉豐滿、渾厚有力,恢弘雄壯、大氣磅礴!”

朱由校微微一笑,扔下毛筆,坦然道:

“世人常說,顏筋柳骨是書法各家中的集大成者,閣老如此夸贊,朕倒是覺得愧不敢當了。”

語落,文華殿中陷入短暫的寂靜。

溫體仁自然明白,天啟皇帝這字要傳達的意思。

“那溫閣老知道,這些字出于何處嗎?”

溫體仁怎么說也是一步步做到內閣的朝廷重臣,進士出身,自然熟讀這些經卷。

“威福下移,馴至于亂”這八個字,不是出于別出,正是朱元璋所寫的三十二條大誥其一。

“此八字出于太祖皇帝大誥第三十二條,‘威福下移,馴至于亂…亂世、當用重典…’。”

朱由校聽到,呵呵一笑:

“這大誥仍立在宮中,滿朝文武都如先生這般熟讀背誦,可普天之下,又有幾人真正的放在心上?”

說著,朱由校負手轉身,留下一道背影。

“此事朕意已決,閣老不必再勸,回去讓那些還打著勸諫心思的大臣們,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太祖皇帝起于微末,經逢亂世,人命如草,常說亂世當用重典,朕亦深以為然。”

“這次民變事后清查起來,雖然蘇州可能會血流成河,但是江南七省,都會太平。”

“朕的這個心思,閣老明白嗎?”

說著,朱由校微微側目,斜睨過來。

溫體仁連忙垂眸下去,不敢于皇帝對視,顫聲說道:“陛下所言甚是…”

“是臣糊涂了,臣優柔寡斷了。”

“不過閣老所言,也并非全無道理。這樣吧,告訴傅應星,顏、趙、李三家,那些名單上的官員、士子照抓不誤。”

“被蒙蔽、蠱惑的百姓,也都是苦命人,許那些有家有室的外放它地,不要牽扯太多。”

溫體仁這才放下了心,納頭便拜:

“陛下仁德,天下百姓必會對陛下感恩戴德,歌頌天恩!”

“行了,你下去吧。”朱由校一擺手,待溫體仁離開,沖一旁侍候的王朝輔說道:

“將這副字帖抄習百遍,給在朝為官的每一個人,都送去一副,就說是朕讓他們好好讀讀。”

“天地總不公,該死的,不該死的,日日夜夜,死的人多了,朕又豈能顧得過來…”

“畏首畏尾,做得成什么事?”

自語一句,朱由校自嘲地笑了一聲,轉身道:

“擺駕,坤寧宮。”

蘇州之事到了第三日,已經全然都搞清楚了。

起碼,官府放出來的消息是這些,暗中還有沒有其它的內幕,這便不是一般士民所能知道的了。

在黃得功平定民變的第三天一早,蘇州府衙在全城各地都放出了告示。

這份告示,標志著這次蘇州的亂子,總算是告一段落。

聽聞官兵重新控制了蘇州城,亂象宣定,許多躲藏到城外的百姓,都是陸續回來了。

為了將那些東林士子和財閥們的交易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不僅官府告示,《京報》中也詳細的刊登了此事。

根據告示中所說,蘇州民變,不是簡簡單單由士子鳴冤造成,官府宣示出的事情真相,令許多人都是后脊背發涼。

蘇州百姓愛戴的所謂清官,蘇州知府寇慎,被東廠在府中查出近三十萬兩的現銀。

除此以外,在蘇州、杭州、南京郊外各處,又有在寇慎名下的眾多園林、田宅。

這個清官,并沒有百姓們所想的那樣“清”。

對于此事,當今皇帝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強硬,擅自查抄顏家的江南大營總督黃得功什么事沒有,反而得到了褒獎。

天啟皇帝在朝中的舉措,某種程度上,穩定了蘇州當地的局勢,使得東廠也敢于放開手清算。

經歷了三日風波,本來就該登門抓捕周順昌的廠役們,再度敲響了周府的大門。

傅應星親自前來,直到現在,他還在為前日督辦司未能被亂民攻破而心存慶幸。

無論東廠處于什么人人喊打的境地,有一件事是廠役們得以安心的基本,便是當今的皇帝。

天啟皇帝的心思,一向都是未有什么變化。

皇帝的信任,勝過坊間惡語中傷的千言萬語。

這也讓人人言稱是“兇名赫赫”的東廠廠役們,心中更加堅定,自己是在做正確的事。

“篤篤篤…”

傅應星緊握成拳,再度敲響了大門,正要不耐煩的下令砸門,卻是發覺,門,居然緩緩的開了。

于是傅應星舉起一只手,隨時準備應付周府中人的垂死反撲。

然而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現了,周順昌自縛于門前,踏出大門,在圍觀的眾人眼中,鐵骨錚錚似的道:

“爾等聽從權閹指使的東廠閹狗,抓我、殺我,我周順昌一概聽從,切勿再擾民害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