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疾步走上腰身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猩紅眼里滿是倔強。

“昀丫頭，快，快放下，別做傻事。”姜老夫人心肝提起，屋里的姨娘個個嚇得捂著臉。

一旁的于媽媽雙手舉起：“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葉婼婼臉色一緊，側頭看了一眼身邊丫鬟，身邊的丫鬟也是機靈，趁著混亂不動聲色就出了院子。

姜月瑤倒是巴不得姜昀下手劃破臉，不由添油加醋道：“三姐姐這又是要以死相逼嗎？上回郡王夫婦二人來府時，唱的也是這出戲。”

“你給我住嘴！”姜老夫人陰沉呵斥！

姜昀手中輕輕握著瓷白碎片，經上一回，她可不會這么傻，傷了自己。

她這四妹妹說得沒錯，她的確是唱一出戲罷了，誰叫她篤定她那滿眼都是姜家榮譽前途薄情寡義的父親與祖母不舍得，也不敢讓她死枉死在姜家里頭。

姜昀雙鬢青絲被細汗濕透，杏仁眼上的細長眉梢輕輕一挑：“四妹妹這這么巴不得我死嗎？”

姜月瑤哪敢應這種話，翻了翻兩眼，用蒲扇輕輕扇著風。

屋里悶熱，心虛膽小的宋嫻云背后冷汗潺潺，不時打量身旁的姜彥勤，姜彥勤眼里透著寒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姜昀抬頭打量了一眼姜彥勤，目光又斂回到姜佑安身上：“父親，這不是還有誣陷女兒私會沈公子的罪名嗎？這打死女兒身邊的丫鬟婆子，發賣我院子里的丫鬟那能夠。

深閨女子私會外男，這可是要沉塘。父親不是嫌女兒敗壞姜家名聲嗎？父親何不狠下心來，打死女兒，免得日后女兒張揚，把整個皇城名門貴女都得罪了，毀了姜家的大好前途。”

姜老夫人老臉蒼白，她真沒成想向來溫順的姜昀，今日是什么話都敢說了，如今是半點軟都不愿意服。姜老夫人聲音顫抖：“昀丫頭，你怎能說這種氣話。你是我的心頭肉啊，怎能舍得打死你。你快放下，別傷著自己了……”

姜昀聽姜老夫人句句情深，一句心肝，甚是感人，若不是一次又一次見她權衡利弊后犧牲掉自己，看她素日里對她日后嫁妝百般算計，差點她就信了。

“你這孽障竟然敢威脅起你的父親了？！枉我疼惜你多年，想不到竟養出你這樣忤逆不孝的性子！”姜佑安冷漠道。

姜昀反而笑了笑，這笑與場景格格不入，甚是滲人：“父親若真是疼愛女兒，又怎會不顧女兒心中委屈，女兒受人欺辱，父親不但沒有護著，反而不分是非，逼著女兒認錯。

威脅？父親是以為女兒不敢？還是父親怕女兒死了，舒家問起，父親無法交代？

父親，你今日要是想逼死女兒，你就盡管打死女兒的丫鬟婆子，父親若是動了她們一根寒毛，女兒就死在你面前。

多年前母親和弟弟慘死，父親不過半年就抬妾為妻，舒家和姨母若不是看在女兒的面子，怎會不深究，女兒要也是死了，父親覺得姜家百年榮耀就能保住？

父親，你是當官的，其中利弊父親自然是比旁人會衡量！”

姜昀壓在心底的話始終不敢說出，她也想質問姜佑安這些年對她的疼愛有幾分是看在舒家面子上，除去各種姜家利益，又有幾分是真心實意的待她好。

姜佑安被姜昀一番話震驚錯愕，手指發抖：“你這孽障！！忤逆不孝的東西！”

姜昀凄涼笑了笑，抬起雙眸：“不孝？那是父親不講父女情分在先的！”

姜月瑤起身：“三姐姐你為幾個丫鬟婆子就跟父親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三姐姐非要鬧自戕，舒家還能把手伸進我們姜家不成！”

姜老夫人被姜月瑤的火上澆油怒極了，吩咐嚴媽媽道：“去，去掌四小姐的嘴！”

嚴媽媽被眼下這氛圍也是嚇得大氣不敢喘，繞過姜昀按著姜月瑤，說了一句對不住就往姜月瑤臉打了兩巴掌。

柳氏苦苦求情，姜老夫人置若罔聞，隨后聲音狠厲道：“再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回院子里去！”

姜月瑤捂著火辣生疼的臉，眼里的恨意巴不得生吞了姜昀。憑什么，憑什么把氣撒在她的頭上。

姜彥勤這時開口：“三妹妹這話大逆不道。女子本應賢德孝順，三妹妹今日這知錯不改，還口出逆言，行事瘋癲，這不好好管教，日后就算是許配人家，再有此行徑，讓人議論我們姜家家教不嚴，家風不正。”

葉婼婼聞言，這姜家長子平日里寡言少語，氣質溫潤，今日的話倒是多。

表面這些話聽著，只當他是純直剛正，不容家中藏污納垢，可細細品來，也不難看出這姜家長子與這三小姐不合，興許是上回喚兒那事讓他記恨上了。

如此想來，葉婼婼倒覺得這姜彥勤表里不一，心胸狹窄，與外頭傳他溫潤如玉，為人謙遜有禮，待人和善還真是判若兩人。

所幸她嫁的不是姜彥勤，這樣的夫君相處起來，想必也是很難。葉婼婼抬起眼簾看了一眼宋嫻云，正巧宋嫻云也看了過來。葉婼婼不動聲色的低頭，依舊恬靜坐在一旁。

姜昀聽姜彥勤說出大逆不道的話，覺得什么諷刺。他一個弒母殺弟的人也有資格說她大逆不道？

姜彥勤也看出姜昀對他的不屑，手中微微受緊，宋嫻云察覺一旁夫君情緒，偷偷看了一眼。

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夫君這么厭惡這三小姐，昨日夜里，姜彥勤交代她一番，讓她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去白府一趟，讓她想法子讓姜昀與沈修棠碰面時，再帶人去“碰巧撞見””

眾人思緒不過片刻，姜昀聲音不大不小，說的極為諷刺：“大哥哥孝順雙親，疼愛家中幼弟幼妹，我哪比得上大哥哥孝順。”

姜彥勤面色一僵，心跳加速，有些驚訝狐疑的打量著姜昀。

姜佑安看姜昀沒有半點悔改之心，反而越是瘋癲無禮口出狂言。大手一拂，聲音有些惱怒道：

“把三小姐也一同捆了！關家祠閉門思過，今日夜里就送去郊外莊子修身養性！”

柳氏聞言，大喜，他以為姜佑安最多狠心罰姜昀去道觀，沒想到是送去外頭莊子看養。

一般名門貴女要是犯了錯，家中多數以養病為由將人接去莊子里看養，這嬌生慣養去了外頭莊子，日子可是過得生不如死的。

姜老夫人面色一震，有些訓斥的口吻：“你糊涂！”

姜佑安面色不改，冷冷吩咐道：“還不動手？”

林貴這時在側邊出來，姜昀紋絲不動，臉上還帶著淺淺笑意，語氣生冷：“父親，你要是想送女兒去莊子，可得快些動手，要是吃了半刻時辰，可就送不走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