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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城太守府,西花廳。
“這都半月過去了,薛將軍是不準備走了嗎?”
薛曜一臉好笑:“小姑娘,你就這么放我走?不覺得太虧了么?”
懷玉抿了一口茶,不語。
薛曜突然湊近:“我突然覺得,就在這廂城做個安安穩穩的上門女婿,實乃人間美事!”
懷玉五指夾著一只白玉裴翠杯子,倏然扔出,薛曜急急退了幾步,穩穩地接住了那茶杯。
“我說你一個小姑娘,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真是不成體統。”他將茶杯重新放回桌上,順勢坐在懷玉對面,低低笑道,“不過,我喜歡。”
懷玉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
“你既然這么悠閑,就給我講講羌人攻占新鄉的事吧,虎祐軍和羌人相持十幾年,按理兒,虎祐軍不該敗得如此慘烈。”
薛曜見她不欲和自己說笑,一臉嚴肅地問起了此事,遂也收起臉上不正經的表情,嘆了口氣。
“虎祐軍和羌人大大小小不知打了多少仗,以往羌人攻城,前勁有余而后勁不足,次次被虎祐軍打了回去,可這次,他們的攻勢一次更比一次強,而我虎祐軍將士不知何故,最后一次大戰當天,竟大規模上吐下瀉起來,說來也是我失察……”
“如此明顯的陰謀,薛將軍就沒有細查一下軍中之人?”
薛曜苦笑一聲:“這些日子,我與心腹暗中調查,可卻是一點線索也無。”
“有道是‘雁過留聲,人過留痕’,那么多將士上吐下瀉,怎么會一點線索也找不到,你這個虎祐軍將軍,做得可真是不止一點窩囊啊!”一陣清脆的聲音傳來。
段沁沁端了一盤點心進來,放在懷玉面前:“吶,嘗嘗,我親手做的!”
盤中靜靜躺著的幾只小雞模樣的糕點,乖憨可愛,懷玉隨手拿了一只放進嘴里,細細嚼了嚼,贊道:“不錯不錯,我看啊,你以后要是真不喜歡和池姐姐他們學醫,日后開一間酒肆,就賣你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
段沁沁高興地跳起來:“真的可以嗎?我最大的愿望,除了跟著你上陣殺敵,就是去廚房做好吃的了,日后要是可以開酒肆,我必定開得紅紅火火。”
懷玉見她一臉向往,也不打斷她,只將自己面前的盤子推到薛曜面前。
薛曜急忙擺擺手:“我一個大男人,可吃不來你們小姑娘家這些甜膩膩的點心。”
“切!”
段沁沁一把端開薛曜面前的盤子,“你想吃,我還不給呢!”
懷玉搖頭,對薛曜道:“沁沁方才說得不錯,‘雁過留痕,人過留聲’,那么多將士中招上吐下瀉,怎么會查不出所以然來?”
“我也納悶著呢,虎祐軍中各副將參將都是我爹多年培養的親信,是虎祐軍的中流砥柱,各個校尉也都是我親自提拔,他們不可能背叛我。
“糧草督運袁捷這么多年負責軍中輜重,是虎祐軍中的老人了,他更不可能在大軍的糧草之中做手腳!”
懷玉聽他一席話說完,開口詢問:“那王昀離開虎祐軍后,誰負責軍中押運?”
薛曜答道:“虎祐軍就駐扎在新鄉,糧草就近可取,有督運袁捷,押運糧草已綽綽有余,因此王昀回京都之后,虎祐軍暫時沒有任命新的押運。”
“這么說來,王昀在軍中雖說是押運,但其實似乎沒有什么實權?”
“不不不!”
薛曜搖頭道:“王昀是丞相之子,他在軍中——”薛曜突然噤聲,看向一臉幸災樂禍的懷玉,“莫非真是他?”
“不然呢?”懷玉又抿了一口茶,“王丞相身為文官,大祐文官和武官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
“荒唐!”
薛曜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來:“這簡直不可理喻!”
懷玉頗有些好笑地看著氣憤不已的薛曜,面前這人生在軍中,長在軍中,自幼習的是兵法陽謀,不知朝堂中那些陰詭之事也是情有可原。
薛曜又憤然道:“我虎祐軍將士浴血沙場,他們就是這樣對待這幾十萬將士的?況且虎祐軍遠在新鄉,和那些文人素無交集,他們為何要這般趕盡殺絕?真是荒唐至極!荒唐至極!”
“那薛大將軍,準備如何?”
“準備如何?”
薛曜坐回桌前,頹然不已:“我父親鎮守新鄉幾十載,我生在新鄉長在新鄉,十六歲父親戰死,我受命于危難,接過父親的將印,如今已有五載。”
他說著朝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朝懷玉笑笑:“說起來,我的父親就是在顧將軍前來的借糧那日戰死沙場的。”
“這……”
懷玉心中一痛,握緊拳頭,穩了穩心神。
“不必難過,人固有一死,我爹他死得重于泰山!我為他自豪!”
薛曜露出一個笑:“王昀此人,才高八斗、博學多識,我爹十分看重,我也十分仰重,有他在,虎祐軍的輜重管理得井井有條,將士吃飽穿暖,大家都十分感念他所作的一切,也正因為這樣,他走之后,軍中押運才一直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來做,索性先空著了。”
懷玉聽到他說他的父親也死于五年前,對他多了些惺惺相惜,這會兒說話也不那么夾槍帶棒,她道:
“薛將軍君子坦蕩,都這會兒了,還對王昀贊不絕口,實在是令我嘆服!只是,圣人說‘以亂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順者亡’,如今你的虎祐軍將士在前拼命,后頭的一切供應卻被小人架空,亂成一團,這樣的軍隊,怎么能打勝仗?”
薛曜一怔。
懷玉又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薛將軍看人的眼光,我還真不敢恭維。”
薛曜一噎,面前的女子,明明還是個沒長開的青蔥小姑娘,怎么說出來的話,倒像是經歷了無數人間疾苦的老頭兒一般。
“你說得沒錯!”
薛曜道:“你怎么會懂這些?”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怎么會連這些也不懂?”
“額……”
薛曜扶額。
袁捷是軍中老人,王昀又深得軍心,薛曜無論懷疑誰,也不愿懷疑到他們二人頭上,況且王昀早在去年就已經回去京都了,誰能料到,他的手伸得這么長?
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薛曜喟嘆,這虎祐軍,確實是該好好整頓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