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街葉宅前葉老爹人未出面,就在四方鄰居面前演了場相當完美的戲。
震南侯府里,也正有場大戲在開演。
演戲的人是蔡氏最疼愛的外孫女、林婉的姑表姐,嫁入陳家多年的楊含穎。
事實上,這已經是連日來楊含穎來震南侯府演的第三場戲了。
那日震南侯府一行人從皇覺寺回來時辰已經不早,蔡氏便讓大家各回各院。
林婉剛回到青云居,便得到了楊含穎曾經來過震南侯府的消息,心里有一咱不太好的感覺,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眉頭微微緊了緊。
她與葉深的親事雖說剛走到納吉這一步,卻已經算是板上釘釘的事。
楊含穎就算要生事,也得掂量掂量。
回到慈安苑的蔡氏自然也得到了楊含穎曾經來過震南侯府的事,眉頭不由便皺了起來,從在軟榻上沉默了半晌才微沉著臉與喬嬤嬤道:“知道穎姐兒在陳家過得不會太容易,可那也是穎姐兒自己樂意的,如今卻要來為難我,可見她早已經忘記了當年她自己說過的話,枉我那些年對她的疼愛和教導!”
聲音不高,語氣聽著也平淡,卻無法掩飾話中飽含的失望和傷感。
喬嬤嬤手上微微一頓。
今日她隨蔡氏去了皇覺寺,也是剛才方知楊含穎來震南侯府的事。
喬嬤嬤在蔡氏身邊侍候了幾十年,也可以說是看著楊含穎長大的,自是最清楚當年蔡氏痛心長女的早逝,將對長女的疼惜毫無停留地轉移給了楊含穎。
當年蔡氏替楊含穎挑的親事并非陳家,偏楊含穎在機緣巧合之下見了一次陳安建,便被陳安建迷了眼,跪在蔡氏面前發誓此生非陳安建不嫁。
雖說陳家在官場、在軍中的地位不算低,卻遠不如震南侯府,不過楊含穎的身世嫁入陳家依然算得上高嫁,但是蔡氏并不看好陳家,對當時已經進軍營的陳安建更是看不上眼,因為陳安建在進軍營之前,最愛斗雞溜狗惹事生非,是出了名的京城一霸。
蔡氏那么疼愛楊含穎自不愿意楊含穎嫁給陳安建,最終還是拗不過楊含穎的尋死覓活。
雖說楊含穎隨了陳家駐守邊關一去便是十多年,可楊含穎在陳家過得是什么日子,蔡氏卻也是心知肚明的。
就算蔡氏對楊含穎有再多的疼愛,卻也不好將手伸進別人府里去,更何況那樣的日子是楊含穎自己求來。
楊含穎就是“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的典型代表。
雖說喬嬤嬤心里也有與蔡氏一樣的猜想,卻也不好順著蔡氏說楊含穎的不是,只一邊替蔡氏輕輕按壓頭腦一邊小聲道:“老夫人且莫多想,穎姑娘向來孝順。”
蔡氏長長地嘆了口氣:“但愿吧!”
結果當然是事與愿違,第二日剛進巳時,楊含穎便帶著女兒陳月容上門來了。
這個時間府里的姑娘們都去了書院,連最小的林媛也已經往府里專門為幾個小的開置的啟蒙堂上課去了。
只有早已從女子書院結業的林婉正坐在蔡氏身邊陪著蔡氏閑聊。
楊含穎從小在震南侯府長大,來震南侯府就如同回自己娘家一樣,向來都是直進直出的,今日也是一樣,并不讓人通報,而是帶著陳月容撩開門簾便進了起居間。
看到蔡氏正與林婉其樂融融,楊含穎臉色便微微有些發沉,便用力拉了一把跟在自己身后的陳月容。
陳月容并不知道楊含穎心里揣著事,對于楊含穎突然帶她來震南侯府,倒是滿心歡喜。
因為她喜歡林婉這個表姨!
雖說出身將門,陳月容的性子卻比較文靜,甚至還有些膽小害羞,跟著楊含穎進了起居間,便縮在楊含穎身后抬起眼皮悄悄打量蔡氏和林婉。
對上蔡氏和林婉看過來的眼神,正猶豫著是不是該上前見禮,突然被股子力道拉著往前,因為沒有防備,便隨著這股子力道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不但讓蔡氏沉了臉,也讓林婉微微蹙了眉,而當事人之一的楊含穎像是沒看到陳月容已然羞得滿臉漲紅,只是將臉一沉便對著陳月容斥道:“見了長輩也不知行禮問安,這便是陳家的家教?!”
楊含穎此話一出,陳月容更是羞愧難當,眼淚便撲簌簌地往下掉。
便是林婉都能聽出楊含穎是在指桑罵槐,更別說精明老到的蔡氏。
明明是楊含穎一頭撞進來擾了她們祖孫嘮嗑,如今卻被反打一耙,暗指林婉沒有家教、
蔡氏氣極反笑,淡淡地看了楊含穎一眼,又默默地看了眼站在起居室中央無措拭淚的陳月容,方輕輕嘆了口氣,對林婉道:“婉婉,你且帶著容姐兒去園子里轉轉,也讓容姐兒嘗嘗你種的櫻桃。”
林婉笑著點頭:“婉婉正有此意。”
說著便對著楊含穎福了福,拉起陳月容的手便退了出去。
這日楊含穎并沒有在震南侯府待多久,便紅著眼睛離開了震南侯府,甚至忘記帶走陳月容。
聽說楊含穎獨自回府去了,當即便將陳月容嚇得哭了出來,所幸蔡氏很快便讓喬嬤嬤來青云居走了一趟,讓陳月容安心在林婉這里待著,加上林婉溫言相勸才哄得小姑娘破涕為笑。
喬嬤嬤沒有與林婉提及楊含穎來震南侯府的目的,也沒透露蔡氏到底與楊含穎說了些什么,才會讓楊含穎忘記了陳月容。
林婉雖說有些好奇,卻沒有向喬嬤嬤打聽,只讓喬嬤嬤帶了話給蔡氏,讓蔡氏放心,她會照顧好陳月容的。
林婉雖說沒有問,卻并不代表她不會猜。
只要聯想到此前蔡氏曾經將陳安康列入相看名單,基本也能知道楊含穎連續上門來的目的。
對于楊含穎將陳月容“丟”在震南侯府,林婉也不會真的認為是楊含穎的疏忽,多半為的是多一個再次上門的理由。
林婉難免會在心里暗嘲楊含穎,對無故被牽累的陳月容小姑娘卻很有耐心,知道陳月容愛彈琴,便讓冬雪拿了自己的那把琴出來,與陳月容進行了一番切磋。
林婉很少在外人面前彈琴,知道林婉會彈琴,但真正聽過林婉彈琴的人并不多。
陳月容有幸親耳聆聽林婉的美妙琴音,便徹底忘記了被自己娘親“拋棄”的傷心,更是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向林婉請教,林婉也是毫不保留且極其耐心地為陳月容糾正指法指點琴藝。
青云居里琴音錚錚,笑聲朗朗。
消息傳到慈安苑,蔡氏在心慰之余,對楊含穎自然又多了幾許嘆息幾分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