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心,”袁寶兒跳下車來。
“娘子,”翠心驚喜非常,急急奔了過來。
她拽著袁寶兒的手,上上下下的端量,高興不已,“太好了,你可回來了。”
袁寶兒隨著她摸摸看看,見她提著個籃子,便道:“你這是做什么去?”
“給洪娘子送荷包。”
袁寶兒問她:“外祖怎么樣了?”
翠心癟嘴,“前些天還很好,這幾天就不知道了?”
“我去問過劉老二,他說是好事,我進不去,別人也進不去,說明上面正關注著,只要老太爺行的正,就能放出來。”
袁寶兒自是相信外祖人品,不由笑了起來。
顧晟和耗子雖然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她嘴上說信,可心里還是沒底。
直到此時,她才有點外祖真的有可能會出來的感覺。
她給了車夫車錢,拉著翠心,邊走邊說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當知道她給人家做了好一陣子的小廝,翠心眼睛瞪得老大。
“娘子,你這樣老太爺得多心疼啊。”
自家娘子雖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可以是嬌養著長大的,哪兒受過那份罪?
袁寶兒笑,“那也得人出來才能疼啊。”
翠心嘆了聲不語。
袁寶兒問起翠心這段時間是怎么過的。
翠心倒也簡單,她先尋了個住處,然后便見天的跑大牢。
開始還進不去,她便去磨劉老二,折騰幾次,劉老二幫著說了情,也就能進去看了。
兩人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來到了繡坊。
翠心輕車熟路的進門送東西,袁寶兒站在廳里,左右環顧,發現這座繡坊著實不小,料子多數都是上等品質,自打她進來,便已經看到四筆交易,生意很是不錯。
翠心跟伙計交接完,又道:“洪娘子在嗎?我哥回來了,想拜訪洪娘子。”
伙計搖頭,“娘子去外城進貨去了。”
“行吧,那我先把東西搬走,改天我再過來。”
翠心知道,洪娘子時常去城外上貨,兩三天,四五天,沒個定數。
他們不可能守在這兒等著。
伙計目送兩人離開,轉頭去后面尋洪寡婦。
“娘子,人走了。”
洪寡婦坐在妝鏡邊,自得的照著。
“沒懷疑吧?”
伙計搖頭,“我瞧著她就顧著高興了。”
洪娘子低低一笑,示意他出去。
翠心帶著袁寶兒收拾了東西,跟著回去客舍。
掌柜一見袁寶兒回來,立刻笑顏如花。
至于多個人什么的,根本沒有問題。
入夜,兩人抵足而眠,袁寶兒道:“這段時間,舅舅有去看外祖嗎?”
翠心抿著嘴,微微搖頭。
元寶兒沉默了會兒,“表妹和表哥呢?”
翠心沒吭氣。
“這群混賬,”袁寶兒低低罵了聲,用力蹬被子。
翠心由得她鬧騰的沒了氣力,才道:“娘子,你回來了,是老太爺有救了?”
袁寶兒嗯了聲。
翠心抿了嘴,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等以后,咱們還會回別院吧?”
“怎么了?”
袁寶兒歪頭看她。
京師繁華熱鬧,別院冷清清苦,翠心平常嘴喜歡熱鬧,沒想到出來一趟,反而還喜歡清凈了。
翠心見袁寶兒一臉稀奇,頓時一窘。
“這里的人好復雜,我,我不喜歡,”她聲音越來越低。
袁寶兒拉住她的手,“是誰欺負你了?”
翠心點點頭,又搖搖頭,一臉苦惱。
“沒人欺負我,就是他們的眼神,表情,神態,明明什么也沒說,但我就是覺得自己粗鄙。”
“好像他們是天上云,我是那踩在地上的臭泥巴。”
袁寶兒笑了,“就像我的那些堂姐表姐看我一樣?”
翠心遲疑了下,微微點頭。
袁寶兒摸了摸她腦袋,淡聲道:“不用搭理他們。”
“就憑外祖落難之時,你費心照顧我祖孫二人,就足以證明你比他們強百倍千倍。”
“你的忠義和膽氣,是他們人都沒有的。”
“你是忠仆,足可擔任何贊譽。”
翠心被她夸得頓時心花怒放。
她翻過身,抱住袁寶兒,“娘子,我真的那么好嗎?”
袁寶兒彎眼點頭。
翠心開心的不行,翻來覆去的問,直到困倦襲來,沉沉睡去。
袁寶兒垂眼,看她睡得泛起紅暈的臉頰,和眼底的青黑,眼底帶著抹沉。
這段時間,她一定很煎熬吧。
外祖入獄,她又漂泊在外,不知生死,翠心人雖在京師不愁吃喝,卻也還是提心吊膽著。
翠心這一覺足足睡到隔天下午。
袁寶兒正在窗邊,看著外面。
她住的屋子位置極好,可以看到大半個坊市的街景,卻不被人發現。
袁寶兒在營州,每天都緊繃著神經,生怕被龔長義或者旁人認出自己,便是跟顧晟他們一道,也要時刻留意不能露出半點女態。
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她自己也習慣了,回來這兩天,她也還不自覺的繃著。
直到她靠著隔扇,懶洋洋看著外面百態,才漸漸的恢復了從前的松散。
翠心從床榻起來,邊套衣裳,邊過來。
“娘子看什么呢?”
“沒什么,”袁寶兒一笑,問她:“可餓了?”
翠心摸摸肚子,點頭。
袁寶兒便讓伙計送飯上來。
翠心打理好自己時,飯菜已擺好了。
袁寶兒招呼她落座,示意她動筷。
翠心卻謹記主仆之別,只撥了些菜出來。
袁寶兒按住她,柔聲道:“你可忘了我昨晚說的了?”
翠心一呆,不明所以。
袁寶兒笑,提點她,“忠仆。”
翠心咧嘴一樂,“記得呢,他們都沒我好。”
說完,她嘿嘿的樂起來。
袁寶兒瞧她這樣,不由失笑。
“不止這樣,”她道:“你待我和外祖一片赤誠,我已決心,與你認作姐妹。”
翠心嘴巴微張,眼睛差點沒掉下來。
“娘子,你,你魔障了?”
她放下碗,去摸袁寶兒額頭。
袁寶兒由得她作妖,柔聲道:“袁家人視我如陌路,程家也只外祖一人待我如如珠如寶。”
“你伴我一同長大,情誼本就深厚,你心性醇厚,自覺虛長一些,便處處時時照顧與我。”
“我喜你疼愛與我,但主仆終究上下有別,我不愿如此。”
“你可愿視我如妹?”
“自然愿意,”翠心被她說得感動不已,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但話出口,她又遲疑。
“可我不過以農家女,娘子你,”她吭哧著,想拒絕,又把傷了袁寶兒的心。
“我既說這話,便沒把那些放在心上。”
袁寶兒眉頭微挑,下巴揚起,重又跟從前那般的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