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心露出一些笑意。
兩人吃完飯,外面傳來一陣嘈雜,隱約的聽見什么公審。
兩人對視一眼,急急撲到窗口。
遠處的公示板上,有兵士站在那里,朗聲頌念公文。
袁寶兒側耳聽了會兒,低聲道:“我好像聽到外祖名字。”
“我也聽到了,”翠心小聲道。
兩人四目相對,忽的朝著外面跑去。
伙計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沖出門口,轉頭看掌柜。
掌柜也著急,這就是個祖宗,萬一出了事,陳浩能生吞了他。
他趕緊挪著胖胖的身子在后面攆。
就瞧見兩人沖到公示牌下,然后那個看著書生氣十足的少年以蠻牛一般的沖勁擠進了人群。
掌柜驚訝得下巴差點掉地上,好一會兒才手動合上。
袁寶兒一目十行的看完公文,朝著兩眼一抹黑的翠心一樂。
“外祖沒事了。”
她拍著巴掌,高興得跳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太爺沒事了。”
翠心也跟著一蹦三尺高。
袁寶兒拽著翠心,從人群里擠出來,正好看到準備回去的掌柜。
袁寶兒揪住他道:“給我備車,另外再準備間房,就在我隔壁。”
掌柜被她揪到軟肉,疼的整張臉都扭曲了,拼了所有力氣大吼,“祖宗,我準備還不成,還不松開。”
袁寶兒被吼得趕緊放開手,很不好意思的道歉。
掌柜疼得渾身上下都哆嗦,生怕再挨一下,忙捂著胳膊,哆嗦著進去客舍。
沒多會兒,伙計趕了車過來。
袁寶兒急著去接外祖,顧不上挑剔,跳上車便道:“去大牢。”
“天牢,”翠心補充。
伙計也是聽了兵士頌念的,立刻明白兩人要去接誰。
他等兩人坐穩,一甩鞭子,趕去后條街。
遠遠就看見天牢的高高圍墻,一個兩尺左右寬窄的小門邊,站著幾個人。
袁寶兒急急指了那里,催著伙計過去。
沒下車就看見耗子。
“大人,”袁寶兒一個飛跳,直接蹦下來,一溜煙的跑到眾人邊。
耗子正跟程立說話,見到袁寶兒,立刻笑了。
“來接人?”
袁寶兒點頭,望向程立。
多日不見,程立清瘦不少,好在精神極好,看起來倒是沒受太多的苦。
耗子知道袁寶兒一定想跟他外祖說話,很是知趣的告辭。
袁寶兒聽了他說要拜訪時,急急道:“我們在客舍落腳,可別找錯地方。”
耗子一愣,看向程立。
程立正慈愛的看著袁寶兒,半點眼神都不分過來。
耗子笑了下,朝袁寶兒示意,跨上馬走了。
袁寶兒這才嘻嘻笑著,攙上程立手肘,“外祖,你在里面受苦了。”
程立笑著摸了摸她小手,“外祖不苦,反倒是你,”他皺起眉頭:“竟跑去營州。”
“你可知,若非有人相互,你小命早就休矣。”
袁寶兒嘿嘿的笑,撒嬌道:“我會謝他們的。”
程立搖了搖頭。
活命之恩,還是他們祖孫兩條命,什么謝禮能還上?
想想陛下命人帶來的話,他輕嘆一聲。
避了那么多年,終究還是要入仕。
袁寶兒扶著他上車,車子掉頭直奔客舍。
袁寶兒抱著程立胳膊,與他嬌嬌的說話,也就不曾留意,一輛掛著程家牌子的車子與他們擦肩。
回到客舍,早有放了熱水備好。
出來也有豆腐清水,為他去晦。
一番忙活之后,祖孫兩才落了座。
袁寶兒低聲將經歷過的事情全數稟告。
程立聽得后脖頸的汗毛都豎起來,夾著嗓子道:“龔長義那廝竟敢使喚你端茶遞水。”
他捧在手心里的寶貝,竟被人如此輕賤。
袁寶兒不以為意,“他以為我是韓府的小廝,我也正好打探消息。”
即便如此,程立還是很生氣。
他重重哼了聲,打定主意,那廝若是逃過這劫,以后也定要與他好看。
袁寶兒被他弄得失笑,拉著他胳膊撒嬌的搖,“氣大傷身,為那些不相干的不值得。”
程立憐惜的看著袁寶兒,“苦了你了。”
“我不苦,”袁寶兒笑道:“能幫外祖做些事情,我很快開心。”
程立跟著她笑了笑,復又輕嘆。
樓下傳來一點聲音,沒多會兒,伙計過來敲門。
“樓下來了客人,說是尋幾位的,您看,”伙計斟酌著說道。
翠心拉開門,隨著伙計往外看。
瞧見來人,她臉色微變,急急回來。
“是大老爺和大少爺。”
程立的臉立刻沉下來。
袁寶兒的臉色又不好看。
“不見,”程立甩了下袖子,冷聲道。
翠心看袁寶兒,見她也點頭,便跟著伙計下去。
程廣志很是忐忑的看著下來的伙計,見身后跟著的翠心,便知自己沒找錯,頓時一喜。
“父親可在樓上?”
翠心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老太爺說不見。”
程廣志笑容一凝,他生性敏感,翠心聲音不高不低,但也足以讓程廣志生出大堂所有人都在笑話他的錯覺。
程書柏見父親要發怒,忙上前半步,拱手道:“我與父親只在門外拜見,可否?”
翠心哼了聲,扭頭上去了,心說知道老太爺沒事了,立馬過來獻殷勤,當初老太爺關在天牢里的時候,怎么不見上門?
大堂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頓時樂出了聲。
程廣志立時覺得渾身都被刺扎著,整個人都不好了。
“書柏,我們走。”
他去扯兒子。
程書柏躲開他的手,道:“父親且先上車上,我隨后便來。”
說魃,他緊追著翠心上來。
但他到底是書生,論腿腳可利索不過翠心。
沒等進來,就被門板拍在外面。
程書柏身體微微后仰,看著還在震顫的門板,有些后怕。
這要是砸在他鼻梁上,怕是頃刻便會毀容。
他臉上浮出些許怒色,又很快壓了下去。
屋里一片安靜,要不是震顫的門板,大抵都以為屋里沒人。
程書柏靜默片刻,撩了衣擺,跪在門口。
“孫兒書柏拜見祖父。”
他俯身,磕了三個頭。
門里依舊安靜無比。
程書柏心里不大舒服,不過想起臨來時外祖對他的交代,他便咬著牙,繼續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