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冬官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曹闖沒想到袁寶兒二話不說,直接撕破臉,愣了下。

袁寶兒已轉身朝元哥兒見禮,“叛首罪大惡極,放在哪里看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能在百姓面前伏法,讓天下都知道,禍亂大夏要承受的后果如何。”

“所以我以為,我等考量最重要的就是防護,萬不能讓其逃脫才是正理。”

“臣以為,顧大人顧慮周全,臣附議。”

元哥兒表情略松。

只要不把人拎出來溜,人丟了的事就能遮掩下去。

魏宕轉著眼睛看了圈,見同僚表情都有些變化,便站出來,“臣附議。”

魏宕是魏家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沒有之一。

可以說,他就是代表魏家。

所以他這一站就等同魏家也站了過來。

魏家世代出武將,如今軍中的許多將領有好些都受過魏家恩惠,因此魏宕一站,那些人也都站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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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局面便是兵部尚書也沒想到。

眼見兵部尚書呆滯,右相心里暗罵了聲,閉上眼,想要抽身。

袁寶兒冷笑,又道:“我以為,與其討論叛首如何,倒不如議一議此次叛亂的根由。”

右相眼皮直跳,袁寶兒卻不肯放過,將前些時候收集的關于閔家如何壓榨南地百姓的罪證呈了上去。

這些袁寶兒早前就跟元哥兒說過,說他心里是有準備的,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元哥兒只看了兩頁,便雷霆大怒,將一干證據拍在案幾上。

“豈有此理,來人,把閔恒帶過來。”

這話一聽就知道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右相大急,忙道:“陛下,此乃袁大人一言之詞,不肯盡信啊。”

“卿家,你是不是覺得朕傻?”

元哥兒不善的瞇起眼。

這就是要開始問罪了。

右相激靈一下,急忙退下。

袁寶兒心里冷笑,拱手退回自己位置。

禁軍急急跑出去,甲胄魔法發出的擦擦聲格外清晰。

殿宇里陷入死寂,所有朝臣都閉上嘴不吭氣。

元哥兒運氣了半晌,“傳顧大人、遲將軍、韓將軍、王將軍……”

少年的聲音還很清脆,回蕩在大殿當中,震得某些心虛之人心跳加劇。

顧晟和幾位將軍距離皇城不遠,只兩刻鐘多一些便到了。

元哥兒讓他們一一看過袁寶兒呈上來的東西,問他們,“可有虛言?”

眾人紛紛搖頭。

他們在那里的時間比袁寶兒還長,怎么回事他們知道的比那上面寫的還要多,欺行霸市,欺男霸女,這都是小兒科,南地的幾個大城里,最繁茂的商鋪一定都是閔家的。

不是一家兩家,而是幾條街。

閔家收鋪面從來都是論街的收。

且他們收也不是市價,而是這鋪子當初搭建時候的成本價。

也就是說,他們只出當年這鋪子搭建之時的材料費,這其中還要刨除這些年的折損費用,老板不賣還不行,他們可以很輕松的讓他們一份生意都沒有。

有時候,一家幾十年的老店,被他們折算完畢,他們還要倒找給閔家錢。

這生意,哪里有人肯做下去?

就這樣,一來二去,閔都督轄下的城池皆蕭條無比,但凡有點消息渠道的商人都不肯過來。

沒有商家,就缺少貨源,哪里就成了閔家的一言堂,行市上的價格都高得離譜。

幾文錢一斤的米,他們可以買到十幾文錢。

這樣的行市,只要有點能力的世家也都不會留了。

天長日久,很多世家都遷去別處,留下來的都或多或少的跟閔家有所瓜葛。

大家狼狽為奸,互相勾結,不斷的,全方位的壓榨百姓。

百姓一直忍著,知道今年,天工不作美,莊稼欠收。

就這,閔家還要征收排水稅。

一遍不夠,還反復的征收。

百姓們也是看到實在沒有活路了,才鋌而走險。

稼穡之事是袁寶兒的強項,袁寶兒根據今年南地的天氣做出精準分析,而后道:“綜合各種情況,我推斷,今年的收成要比往年少至少一半。”

“這樣的情況,閔家零零散散收了至少五遍的稅。”

“我想請問戶部尚書,你可曾給閔大人發公文?”

戶部尚書被點名,轉頭見所有人都看過來,急忙搖頭。

袁寶兒微微一笑,看向左相和右相,“那是右相大人給他發了公文?”

右相才不想沾這些腥臊,悶聲道:“這些事不是歸你工部管?”

“右相大人不提,我都忘了我的差事,”袁寶兒一臉的天真,“畢竟我從不曾發過這樣的文書,閔大人理直氣壯的加了重稅,是得了誰的授意?”

朝堂上安靜無比,此時此刻,大家就連呼吸都放得緩慢,生怕被皇帝誤以為是自己暗中搞鬼。

右相亦跟其他人一般,看似老成持重,其實是見勢不妙,立刻袖手了。

袁寶兒雖然很少跟右相針鋒相對,但是顧晟沒少干這事,作為時常的陪看,看得次數多了,對左相右相的反應多少能猜出幾分。

袁寶兒心里冷笑,又道:“莫非是陛下?”

忽然被點名,元哥兒有點懵。

他有些呆萌的看著袁寶兒,一臉無辜:“不是朕,朕可都不能獨自發文書的。”

這話好似小孩子的分辨,讓左右兩相不約而同的眼皮跳了跳。

如今的元哥兒也已將要十五,按理應該兩相應該逐步將手里的事務慢慢交付出去,讓權力緩慢過度。

但權力這東西,只要嘗過了,就沒誰能舍得將其送出去。

所以,在面對皇帝日漸長大的事實面前,兩人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但此時被明晃晃的提出,還是皇帝自己說的,兩人臉皮雖厚,卻也都掛不大住。

元哥兒似乎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的樣子,對袁寶兒表示真的不是自己。

袁寶兒眼里閃過一抹笑意,心里卻感慨,孩子真的大了,知道抓住一切機會,敲打朝臣,拿自己的東西回去了。

看著孤零零坐在上首為的皇帝,袁寶兒有所感悟。

孤家寡人,這個詞實在再適合這個位置上的人不過。

身在那里,就要為那個位置思量。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們都是身居其中的一個小棋子,區別只是所起的作用為何,執棋的手卻只那一個。

便是這執棋的手都要受委屈,卻又不能明言。

他們這些棋子受些委屈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袁寶兒的念頭轉瞬即逝,轉頭看向左右兩相時已經面色從容,眼帶狡黠。

“那就只能有勞兩位相爺了,”她道:“不得任何人授意,擅加重稅,引起百姓叛亂,造成南地騷亂不止,朝廷不得不動用大軍,耗費糧草輜重無數,如此重罪,不知當如此判。”

右相臉頰快速抽搐了下,眼睛垂得越發的低。

左相卻是皺起眉頭,“還沒派人去當地核實,袁大人斷言太貴武斷了。”

袁寶兒笑了笑,“過去那邊的可不止幾位將軍,還有成千上萬的兵士,有些還是不堪壓榨,加入其中的南地人,大人若是不信,盡管去問就是。”

所有兵士,只要加入,就都會登記造冊,家庭住址所在地全都會一一登記在冊。

若有需要,完全可以去查。

袁寶兒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事實確鑿,擅自加稅,不論因何,不論多少,都是重罪。

既然罪名已定,也就沒必要再插手。

且閔家一向跟右相親近,左相平常雖也有受過孝敬,卻也只是尋常走動,還犯不上為他,引得皇帝暗怒。

左相在心里快速衡量利弊,不吭氣了。

解決一個,剩下的那個也就不難了。

袁寶兒轉頭,見右相垂著眼睛,竟然連話都不想說。

袁寶兒心里鄙夷,更不想放過。

“右相大人可有疑義?”

右相眼皮掀了下,“袁大人條理分明,字字振聾發聵,老朽實在感佩,不敢言。”

袁寶兒笑了,“右相大人德高望重,滿朝文武不知多少以您馬首是瞻,您如此,可讓晚輩惶恐了。”

說罷,袁寶兒聲音高了半度,硬是高過右相發出的聲音,“人證物證應有盡有,至于其他事宜,就不是我一個擺弄鋤頭的人能管的了。”

“畢竟此事重大,不圣裁不能安民心。”

她朝眾人拱了拱手,瀟灑退到人群當中。

右相已經到了嘴邊的反唇相譏頓時梗住。

他本也是想借袁寶兒冬官身份說上一二,一個跟土坷垃刨子打交道的,玩什么刑律?

但袁寶兒先了他一步,把話挑明,還把掌控權交到皇帝手里,他要再說,就顯得他小肚雞腸,受不得半點氣,更突顯他想要把握權柄,不愿放權。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遮羞布還是要備一塊的。

袁寶兒偷眼看右相有苦難言,心里暗笑。

讓他見天標榜自己,這回好了吧,被架起來,看他還如何出手?

元哥兒對于袁寶兒這招有些意外,但也有驚喜。

他好似征詢的看向左相,“卿家以為,此事要如何處置?”

被點到名字,左相不能再做壁上觀,只能道:“此事須得嚴辦。”

右相眼皮狂跳,他前兩天才剛收了閔家重禮,若任由事情進行下去,禮吐出來是小事,就怕閔家狗急跳墻,把他也拖下水。

“左相大人,此事須得先查明吧。”

左相怎會不知他為何堅持再查?

他眼里閃過一抹譏笑,音調始終平和沉著,“人證物證,證據都擺在那里,右相大人還要如何查?”

“至不濟也要派人去當地核實吧?”

左相撇了右相一眼,事情到了這步,這罪名閔家肯定洗不掉了,與其扯出泥巴帶出后面的一系列事,不如就此打住。

左相心里慶幸當初沒搭理蛇鼠兩端閔家的決定,轉頭朝皇帝拱手,“臣的意見便是如此。”

“稅收律法,乃國之根本,妄動者必重懲,如此才能震懾一甘宵小,威嚇那等貪婪碩鼠。”

左相說得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要不是袁寶兒深知他德行,還真信了。

眾人倒是聽得很是專注,有些忠實的擁躉還十分配合的點頭,滿臉欽佩感嘆之色。

袁寶兒很是無語,但他好歹是跟自己站在一邊,跟元哥兒的目的一致,哪怕心里吐槽不已,她面上也是十分感佩的樣子。

有了左相開頭,接下來的事情便順利許多,附庸左相的官員里,以戶部和兵部為首,其他官員為輔,從大夏安定百姓康寧到國庫的豐和寡,百姓服兵役的辛苦,百姓的牽掛等等入手,進行重重闡述。

一通洋洋灑灑,足足浪費了近一個時辰,才算告一段落。

元哥兒等到七嘴八舌都結束,這才問:“諸位可還有什么想說的?”

眾人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說了一個多時辰,他們早就口干舌燥,再也沒有力氣再說下去。

元哥兒微微點頭,“諸位的意見很中肯,我年紀輕,見識不夠,既然諸位一致認為該重懲閔家,”他盯了所有人一圈,“崔大人,此事你可有信心辦好?”

崔敏芝一愣。

在這個冗長卻又一致的討伐中,他始終不發一言,目的就是不想惹禍上身,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被皇帝給盯上了。

眾目睽睽,他只能拱手接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然后徐步回去自己的位置。

他本就是一派世家貴公子的氣度,哪怕他此時心情不佳,壓力也大,也半點不損他的風度。

袁寶兒偷偷瞟了他一眼,在他發現之前,急忙垂下眼,生怕被拉上。

她雖然有顧晟撐腰,可他自己都時常自身難保,有些事能躲還是躲開的好。

袁寶兒心里盤算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想元哥兒轉了下眼睛,又點到袁寶兒。

眾人立刻看了過來。

懲處閔家是袁寶兒提出來的,如今大家一致贊同,到了該執行的時候,袁寶兒于情于理都該避開。

袁寶兒心里嘆氣,從容上前,大袖甩,朗聲將差事接了過去。

回去時,她跟崔敏芝對上,只見他朝自己輕巧一笑,眉頭微挑,顯然實在笑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袁寶兒心里哼哼,只能裝作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