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冬官

第四百八十章 厲害

下了朝,袁寶兒下了臺階直奔宮城外。

然而,她反應再快,也沒快過崔敏芝。

聽著他拉長了調子喊自己,她嘆了口氣,認命的轉過身,卻不防腳下有粒石子,險些絆倒。

崔敏芝慢悠悠的越過眾人,走了過來。

“袁大人果然心系百姓,為了鏟除碩鼠,便是卡一跤也不怕。”

袁寶兒尷尬的嘿嘿干笑兩聲,狼狽的躲開周圍官員的視線。

“師兄,我知道錯了,你就別嘲諷我了。”

崔敏芝哼了聲,見她面帶討饒之色,到底沒再說什么。

此時官員們已經走得差不多,只有左相和右相幾位重臣還落在后面。

下了大殿,袁寶兒就不想再跟那些老狐貍打交道,當即就要抹油開溜。

崔敏芝卻拽住她,“此時要想順利完成,就必須他們的配合。”

袁寶兒瞪大眼,一臉的你在逗我。

崔敏芝十分嚴肅,“我沒開玩笑,還不快跟我過來。”

說罷,他拎著袁寶兒,笑吟吟的過去招呼。

左相一看到袁寶兒,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一旁臉色陰沉的右相同樣如此。

崔敏芝將他們的表情盡數收在眼里,笑吟吟的朝幾位大人見禮。

崔家乃是世家門閥,這里的官員往上追個一兩代,都能跟他搭上一點親戚關系,因此見了他,自然要給幾分薄面。

崔敏芝朝幾位略微點頭示意,著重看向左相。

左相一看到他們兩個頭就痛,根本不想搭理。

奈何他小姨子的郎君是崔敏芝娘子的親舅舅,這么算下來,他也是崔敏芝的長輩,還是比較親近一類的。

便是看在他早逝的夫人份上,也不好不給幾分薄面。

崔敏芝拱手,鄭重向左相見禮。

左相點了點頭,微微側身,顯然是不想搭理袁寶兒。

但既然崔敏芝的禮他都受了,袁寶兒自然也不甘落后。

她立刻溜到崔敏芝邊上,巴巴也跟著行了一個。

大庭廣眾,又是在宮里,還有內侍看著,左相不好做的過分,只能生受了。

袁寶兒行是行了禮,可心里卻對左相很不感冒,所以才以下得手,便立刻讓開,讓左相連還禮的機會都沒有。

左相心里梗得不行,可是有沒辦法說什么,只能生憋著。

崔敏芝已經笑吟吟的說明來意。

閔都督自打皇帝定了徹查之后,就被監管起來。

崔敏芝要跟左相商量的便是去探視的事情。

崔敏芝分屬戶部,跟大理寺的職權相差十萬八千里,要不是皇帝欽點,他是絕對沒有可能參與如此大案的。

大理寺雖然是直屬衙門,卻也很講究資歷身份。

按理,袁寶兒的身份盡夠,可她跟崔敏芝一樣,哪怕她是工部尚書,但都不隸屬于大理寺,甚至連刑部都不是,所以哪怕他們奉著圣命,也很容易被他們戲弄為難。

崔敏芝做事喜歡做到極致,更是個凡事都要思慮周全的人,在接了著差事之后,他便反復考慮,要想打破這種局面,要么以暴力施壓,要么就只能走關系。

說到關系,崔家就沒怕過。

這也就有了之前袁寶兒被叫的一幕。

崔敏芝淺笑吟吟,與左相攀談。

由始至終,他沒有提大理寺,哪怕一個字都沒有。

可是能混到殿前行走的,哪一個又是傻的?

所以在離開前,左相還是吐口,“你等去查事情,若有人為難,便說我說的,任何人阻攔碩鼠伏法,便是與大夏百姓為難。”

“若有這等人,我是頭一個不饒的。”

崔敏芝笑著答應。

身后,幾個跟著右相的人,面色各異,不由扥看向磨蹭著不走的右相。

左相已提步往外去。

崔敏芝笑著送他上了車,才帶著袁寶兒要走。

左相卻叫住袁寶兒。

右相見狀,有心過來。

左相冷冷斜過去,顯然并不歡迎他靠近。

哪怕如今大家都說左右相權勢伯仲,右相也知道自己相差左相甚遠,在確定左相不歡迎后,他斷然離開。

周圍的人很快跟著散了,左相盯著袁寶兒看了好半晌,才沉聲道:“袁大人好手段。”

袁寶兒很無辜,她就是看右相不順眼,懟了一通,怎么就好手段了?

左相說完,就鉆進車里,再也不冒頭。

崔敏芝等左相離開,才走過來,“說了什么?”

袁寶兒聳了聳肩,“師兄,你覺得我是個耍手段的人嗎?”

“你?”

崔敏芝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什么表情?”

袁寶兒一臉不高興。

崔敏芝側過頭,撇了下嘴。

“我看到了,”袁寶兒語言警告。

崔敏芝翹起嘴角,哦了聲,溫聲道:“走吧。”

袁寶兒點頭,跟上他。

兩人相攜直奔大理寺。

才進門就不出意外的被晾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

就在袁寶兒有心發威之時,一個胖乎乎,長得團團臉,白得好像發面饅頭一眼的男人挪了出來。

“讓兩位大人久等了,里面出了點事故,還請兩位見諒。”

都這么說了,見不見諒也得見諒。

袁寶兒心里腹誹。

一旁有兵士過來請示主管事情。

主管只說了聲抱歉,就去一旁跟兵士說起話來。

這一說又是一盞茶的功夫。

眼見兩人大有促膝長談之意,袁寶兒笑了笑,想要上前。

崔敏芝拉住她,淡聲道:“既然大人有事,那就請人帶我們過去也行。”

主管停下交談,轉過腦袋,抱歉的道:“那時欽命要犯,非見手令,方才能得見。”

袁寶兒冷笑,“既然如此,為何不早說?”

主管跟兵士交代了聲,過來道:“不過兩位都是陛下信任的,更是有左相做保,我等自然不敢違逆。”

不敢也就是說可以不愿。

這才是他消極怠工的原因。

袁寶兒笑了笑,忽然不氣了。

“閔家涉嫌魚肉百姓,收納重稅,我等奉命調查。”

“既然主管以為我等不應進,我等也不強求,只是后果,就只能請您自負了。”

主管一愣,袁寶兒已扭頭就走,。連個反應的時間都不給他。

崔敏芝此時也早已沒有笑模樣,他緊隨袁寶兒一路直奔外面。

兩人過來是騎馬,跨上馬背,一記馬鞭,轉眼就老遠。

主卦緊追出來,但留給他的就只是高高飛起的煙塵。

兩人轉眼出了巷子,確定里面的人看不見,兩人才勒住韁繩。

“小脾氣還挺爆,”崔敏芝笑道。

袁寶兒撇嘴,“我若是不發火,他們定然以為咱們好欺負。”

“現在怎么辦?”

崔敏芝道。

袁寶兒翻了個白眼,“這還用問,自然是請專業人士抓碩鼠了。”

崔敏芝高高挑眉。

袁寶兒一馬當先,趕去吏部。

自古吏部就跟大理寺不對付。

這些年下倆,兩位主管早就看彼此不順眼,只是大理寺一直謹言慎行,吏部找不著機會而已。

現在袁寶兒把把柄送過去,刑部那群人要是放棄了,那就活該一直被大理寺強壓著。

袁寶兒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結果正跟她預期的一樣,吏部尚書沒等聽完,就立刻讓人去大理寺,先把主管請過來。

沒過兩刻鐘,閔都督就轉了地方落腳。

袁寶兒和崔敏芝跟著衙役一路往里。

走了將近小半刻鐘,才算見到人。

衙役把門打開,看了眼兩個人,又看蔫了吧唧,狼狽不已的閔都督,行了個禮,悄然走了。

袁寶兒跟顧晟進去牢里。

閔都督閉著眼,似乎根本不關心進來的是誰。

袁寶兒歪著腦袋,端量閔都督。

“一晃多年,都督也老了。”

閔都督睜開眼,冷淡的看著她。

元寶兒道:“都督大約是忘了,但我及笄辦過的宴席上,尊夫人曾經來過,那時是你親自過來接她回去的。”

這話成功的勾起了命大都督的往昔。

他看著袁寶兒,眼神復雜。

那會兒她春風得意,一個尋常的小娘子,若不是她有個好外祖,他連她是誰都未必記得。

可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轉眼她高居高位,而他卻被害得如此境地。

想想當初,他心情復雜的同時,又滿心憤恨。

他好歹也是跟她家相識,至不濟也是有些交情。

他自問從來不曾得罪過她,哪怕沒有這層關系,就算是同朝為臣的同僚,也不該如此坑害與他?

他又不是什么惡人,若她有什么想要,與他言語一聲,只要他有的,只要她想要,他又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為何要害他落得如此境地?

又害得他全家生離,死時都不能碰上。

“袁大人好記性,閔某都忘了。”

“不過袁大人,某可曾得罪過你?”

袁寶兒搖頭。

“那是你的親眷故舊與我有仇?”

袁寶兒再次搖頭。

閔大人怒了,“但大人為何緊咬著我不放?”

為了把這事壓下,他花了近一半的家底。

本來有了這些人的保證,他的事完全可以壓下。

就是她,非要在大庭廣眾,一提再提,恨不能插著腰,把話塞進眾人耳朵里。

閔大人就奇怪了。

他到底怎么得罪她了,非要置他與此地方才罷休。

袁寶兒見他如此,便道;“我參你跟交情無關。”

“我是大夏一員,更是朝堂中的一員,我不能眼看著陛下被你蒙蔽。”

閔大人哼了聲,很是不以為然。

袁寶兒瞧著,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可知道,這場叛亂死傷多少人?”

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閔大人這等高高在上的人關系的。

袁寶兒道:“三萬余人,整整三萬余人。”

這是顧晟事后統計的,不止是他們還有叛匪當中的人。

顧晟手底下的兵訓練有素,傷的多,死得少

叛軍那邊就不成了,只要傷了,多數就只能等死。

三萬人,想想這個數目就覺得觸目驚心。

“若不是你,他們還在家里老老實實的種地,等著入秋收了莊稼,娶娘子,嫁郎君,日子過得紅火熱鬧。”

“可就是因為你,他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萬般無奈才走上叛逆之路。”

“是你害了他們,你怎么還有來質問我?”

“你就不怕睡到夜半,那些人來找你?”

袁寶兒是真的氣壞了,她痛罵一通,轉而出去透氣。

衙役聽到動靜,過來袁寶兒他們還在,又悄悄縮了回去。

崔敏芝望了眼遠遠,背對著他們站著的袁寶兒,笑吟吟道:“事情大概我們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你還是挑些你覺得我們不知道的說說。”

閔大人抿著嘴,拒不合作。

崔敏芝笑了笑。

“我一向提倡溫和教育,但若是有人給臉不要臉,那就不能怪我了,”他揉了揉指節,轉頭去拎了個鞭子過來。

“你,你想干什么?”

閔大人嚇壞了。

崔敏芝笑得越發溫和,“別怕,就是讓你這身皮肉緊張起來,不然都忘了該說什么了。”

“你走開,”閔大人驚惶無比的往后退。

但是可能嗎?

崔敏芝握了握鞭子,找到手感,便握緊。

“閔大人,您且小心了,”他壓低了聲音,高高揚起鞭子。

刑部的鞭子都是特制的,整條鞭子都是用水牛皮所制,其上抹著他們獨門油膏,皮鞭柔軟不已,抽在身上,顯不出什么痕跡,但是落在身上格外的疼。

這是閔大人是聽說過的,當初他還嘲笑過那群被關押的犯人,識時務者為俊杰,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但現在親身體驗,他終于明白了,那些犯人不是不想招,而是他們身有顧忌,不能說。

他咬著牙,閉上眼,準備生扛。

崔敏芝見他這般,不由皺起眉頭。

他們進來吏部是經過吏部尚書應允的,行事上一準比大理寺便宜。

但這便宜只是相對的,若他們真的對姓閔的做了什么,刑部定然會追究,到時候想要查清他背后有多少利益關系就難了。

袁寶兒示意崔敏芝出去,她來。

崔敏芝有些擔心,用眼神示意能行嗎?

袁寶兒翻了個白眼,讓他趕緊消失。

崔敏芝難得被她如此嫌棄,不由失笑。

袁寶兒靜等他出去,方才微笑的看向閔大人。

“得罪了。”

她微笑著上前,兩手捏著他肩胛骨用力一掰。

只聽咔嚓一聲,閔大人發出慘嚎。

衙役聞聲趕過來,就見袁寶兒一臉無辜的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