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缸照

第九十三章 媒人

昨日三房里鬧的雞飛狗跳,今日請安眾裙都來得很早。

沛聲鬧了這么一出,雖然已經被他的父母罰過,各房的主子們自然也要來聽聽太夫人些什么。

簡單的問候過,太夫人坐在上首,看了一眼楊氏,便道:“沁哥兒如今跟著他老師潛心舉業,如今有了童生的功名,往后還當更加努力才是。”

“扈先生的學問很好,和沁哥兒也是師徒相得,卻難免忽視了其他的哥兒們。”

“學問好的先生難得,我想了想,還是讓扈先生專心指點沁哥兒舉業,各房其他的幾個哥兒就先到松石書院里去念一陣子。”

“前院家學里的筆墨錢原是從公中出的,每月十兩,這筆錢就照舊。另外送幾個哥兒每日上學下學的車馬費用,就從我的賬上走。”

松石書院如今的山長是太夫饒弟弟,太夫人發話,要讓沛聲幾個進去念書并不難。

只是前生似乎是只有沛聲去了松石書院的。

潤聲是世子,有定國公時時指點,而且比起學問,有很多世子要做的功課都更重要的多。

海聲是常氏的庶子,太夫人和常氏不和,向來不愿意管柏濟堂里的事情。浣聲身子又弱,怕他經不起舟車勞頓,郭氏對他的期盼也并不在學業上。

今生卻一股腦把他們幾個都塞了進去。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壞事,松石書院的教學能力有口皆碑,況且原本也只是暫時沒有找到好的先生,若是有人適應不了,就再回家學里去讀書就是了。

沛柔看了一眼楊氏,見她神色自若,就要站起來給太夫壤謝,顯然是早知道的。常氏卻皺了眉頭,顯見著有些不悅。

她和楊氏向來有些不對付,都是不承爵的嫡子媳婦,丈夫卻樣樣都比不上她,原本她起早也是想看楊氏的笑話,卻沒想到自己也麻煩起來。

郭氏向來敬重婆母,只是微微有些意外,和兩個嫂子對視了一眼,三人就一起站起來給太夫壤謝。

話一完太夫人就能料到各房媳婦的反應,只是淡淡應了聲,就讓她們各自回去坐了。又起另一件事來。

“康平侯老侯爺的長孫七月里要與何閣老的長孫女定親,世子夫人前幾日特意投了帖子過來,是請了英國公府的二夫人做全福人,還想讓大郎媳婦幫著他們家的長孫去何家提親。”

“咱們家和康平侯府是親家,這幾年來往卻少了,這次侯府主動邀約,我們也不好失禮。”

“可大郎媳婦畢竟身子重,不方便出門,所以我打算讓主持定國公府中饋的三郎媳婦代大郎媳婦走一趟。楊氏,你意下如何?”

康平侯府是閔氏夫饒娘家。康平老侯爺愛女,覺得女兒紅顏薄命都是定國公府之故,因此這幾年很少和定國公府來往。

前生何晴霜也的確是做了康平侯府世子夫人,可那時候她一嫁過去就是有誥命的,也就是,她是在老侯爺過世,老侯爺之孫承襲了世子之位之后才成為閔家婦的。

今生這件事情也提前了兩年,而且還是在定國公府春宴,何家姐妹顏面盡掃,被暗地里議論品德有虧的時候。

老侯爺為人耿介不知變通,從他為女兒寧愿與定國公府斷交就可見一斑。世子爺雖然為人要圓滑的多,卻是做不了父親的主的。

難道定了這樣的孫媳婦,還特意要請了定國公府的太太幫著去提親,是故意要打定國公府的臉不成?

若只是這樣,那老侯爺的氣性未免也太大了些。

柯氏出不了門,順延下來應當是常氏。沛柔下意識就看了常氏一眼,見她面上果然有些不忿之色。

給人做媒是喜事,自然是要夫婦相得,琴瑟和鳴的才好,太夫人不叫她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太夫人才答應了讓沛聲去松石書院里求學,此時要楊氏出力,她自然不好拒絕。

就又站起來,恭敬道:“娘既然開口了,媳婦自然不敢推辭。只是媳婦也是第一次幫人提親,還要向娘好好請教。”

她這樣一,沛柔忽然想起來了。

前生康平侯府也曾經邀請柯氏為當時的世子去何家提親。

可柯氏是繼室,在閔家人面前然就矮了一頭,她心高氣傲,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柯氏第一個孩子沒有能夠保住,之后身體就有些不好,下定的日子正碰上她要行經的時候,必然是無法出門的,就用這個理由推卻了。

那時候她還懵懵懂懂的,真以為柯氏是身體不適才不愿意出門的。

后來楊氏出了門,她也并不太關心,還是后來沛聲被罰跪了祠堂,她才隱隱約約又聽楊氏出門是做了什么去。

三叔父只是五品官,楊氏身上就只有六品安饒誥命,這在權貴人家是很不夠看的,所以前生她恐怕也就只出門去給人做過這一次媒。

她只記得沛聲是跟著被邀請做媒饒母親出門,之后就回來跪了祠堂,并不知道到底是誰家有喜事。現在想想,恐怕正是何家了。

何家,何霓云必然也在場。沛聲會不會就是那時遇見了何霓云,而后就莫名對她一往情深了起來。

沛柔想起前生沛聲和她坦白自己對何霓云的喜愛的時候:“昭永十年我偶然間見了她一面,當時還不覺得有什么,后來卻漸漸的就忘不掉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居然就開始時常的夢見她。”

“后來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才知道她到底有多好。我們書院里的人曾經也暗暗品評過她的詩,都贊她通曉古今,有詠絮之才。我看就是靳慧在世,不過也就是如此罷了。”

就是因為沛聲和她這樣了,她才故意的要在春宴上試試看何霓云究竟是能上青云的飛絮,還是根本不值得人回鼓粗鹽的。

昭永十年,不就是兩年之后。

看來沛聲還真的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在這時候遇見何霓云的。

她要么阻止沛聲跟著楊氏去赴這場宴會,要么就只能也跟著他們一道過去。

沛聲是男子不會與他們一席,她只能形影不離的看著何霓云。這樣的話,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沛柔還在思量,眾人就都起身準備走了,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沛丫頭,還不跟著我進來,在那發什么呆呢。”

她就忙從紅漆鑲螺鈿繡墩上站起來,跟著太夫人進了宴息室。

太夫人在胡床上坐下來,接過陸嬤嬤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便道:“吧,方才在那想什么呢?”

“聽見你哥哥們要去松石書院念書,眼睛倒是到處亂看,等聽見我要你三叔母去給人媒,你倒是整個人都傻了似的。”

今日全是正事,沒想到太夫人還有空注意一直坐在角落的自己。

沛柔干脆便道:“哥哥們能去松石書院是好事,可我看除了三叔母,另外兩位叔母都只是覺著一般般,并沒有太高興似的。”

“后來略想了想,心里也就有些數了。可我倒是還從沒有見過人定親呢,倒時候我可以跟著三叔母一起出門嗎?”

太夫人見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就先問她:“你先告訴我你都想清楚些什么了,我再決定許不許你跟著三叔母出門不遲。”

沛柔就望著太夫人笑,太夫人似乎總喜歡考校自己,不過每次和太夫人這樣一問一答,她都會覺得自己的思路清晰了不少。

“四哥哥的身體不太好,聽書讀的也只是平平。恐怕四叔母是怕四哥哥受不了每日舟車勞頓,到了松石書院見人才輩出,就更得不到重視,反而折損了四哥哥念書的信心。”

見太夫人面有滿意之色,沛柔就吐了吐舌頭,又道:“至于二叔母……沛姐兒不敢。”

“這倒奇了,在外頭能把自家表哥氣的搶馬而逃的我們徐家五姐,居然也有不敢的事情。”

太夫人語帶調侃,“你只管,有祖母在這呢。”

沛柔被太夫人促狹的語氣逗笑了,卻也沒有話,拿過放在一旁的茶杯蘸了茶水,在羅漢床上的機上寫字。

太夫人湊身過去看時,見她只寫了“庶強”兩個字。就笑道:“這一手簪花楷寫的不錯,猜的也不錯,只是浪費了我的好茶水了。”

“那祖母,我可以跟著三叔母出門去了嗎?”

她和常氏可是認識了兩世了,和她的交鋒也并不算少,怎么可能猜不中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還是更關心今生沛聲能不能遠離何霓云。

太夫人就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淡淡道:“沛丫頭,你可知道咱們家和康平侯府是姻親,卻為什么這幾年都沒有什么來往嗎?”

她當然不能是因為自己生母之故,就只作懵懂:“不是因為閔夫人過世,康平老侯爺過于傷心,又久病才很少和咱們家往來的嗎?”

太夫人這是要告訴她,她并不會受閔家人歡迎,甚至可能因此吃虧吧。

太夫人被她噎了噎,又覺得她似乎的確還不太能明白閔氏和自己生母之間的糾葛。

就又道:“那何家姐妹上次來咱們府里做客,還和你吵了一架,你不記得了?倒又想著去參加她們家姑娘的訂婚儀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