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被衛望楚問的一愣,不知為何心頭一慌。
支支吾吾,結結巴巴的說道:“啊,嗯,是,這樣的,那天,周家,兩位姑娘上我家去,給我銀子,要,我,我跟,跟著周二叔,說怕山上有,有危險,有,有野獸……”
說的斷斷續續,不過衛望楚也聽明白了。
先是要做噴藥盒子,然后找張山幫忙——
芽芽這一番作為,倒像是提前知道周明智要遇見這熊似的。
不由又想起那日,芽芽那讓他手足無措的眼淚,哭著問他是不是非要出了人命,才能確認真的有熊存在。
推演天命,他是從來不信的。
他師傅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是真,精通醫毒也是真,可若說推演天命,那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神棍,貫會忽悠人,卻從未算準過什么。
芽芽怎么會未卜先知?
衛望楚不說話,倒叫張山更加忐忑。
“衛大夫,我,我,我只是,是收了周家大姑娘的銀子,替她,替她看著周二叔,沒別的……”
“啥?你收芽芽銀子?!”
周明智被肖蝶兒扶著從堂屋里走出來,正好聽見。
他這陣子幾乎天天遇見張山,還以為他刻意討好他是看上了芽芽,原來是收了閨女錢來替閨女辦事?
張山猛地站起來,掙到后背的傷口,疼的呲牙咧嘴,卻也顧不上,慌忙解釋:“我,我沒打算要的,周芽芽非要給,我,我,要還的。”
和肖蝶兒對視一眼,周明智無奈的笑了笑。
剛剛還和妻子說,他覺得張山很不錯,若是芽芽真的看上他了,他也就沒意見,出點錢,給他翻新一下房子,也不算委屈了芽芽。
誰知道,妻子不同意,俏臉沉著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偷偷上要命峰去打獵?萬一出點什么事,那不是要芽芽守寡?”
周明智自知理虧,長手一撈就要抱住妻子,被她紅著臉躲開了。
“干嘛你,沒理了就,就耍流氓……也,也不怕孩子們看見!”
“嘿嘿嘿,孩他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上要命峰了。”
憨厚的眼珠子一轉,“哎,你說衛大夫怎么知道我上要命峰了?去問問去。”
說著單腿就要跳著走,肖蝶兒到底擔心他的身體,忙上前來扶著,被他長胳膊一卷,摟了個徹底。
“鶯鶯,鶯鶯,我,我怎么舍得讓你守寡,這次純屬意外,為了追一只野豬——唉,什么也不說了,這次教訓我記住了,鶯鶯別生氣了——”
周明智在肖蝶兒耳邊叫著她的乳名,一遍一遍,叫的她雙腿發軟,耳根發紅,心里酥了又酥。
羞澀的推了推他,肖蝶兒沉聲道,“行了你——這次,若不是芽芽,你,你可就……”
說著,眼眶紅了,眼淚在杏眼里滾了滾,倏的掉下來。
周明智心里一顫。
“我錯了,鶯鶯,我真錯了……”
肖蝶兒擦擦眼淚,扶著他,“好了,去看看張山吧,看看他傷的怎樣。”
才出門,就聽見張山說了那番話,心里又欣慰,又生氣,又難過,又后悔,各種情緒交加,只覺得自己的女兒怎生這般好!安排好了一切,自己還不聽她勸。
“周二叔,對不住,我,我回去就把銀子退給你——”
張山理好衣服,“周大姑娘要我看著你到農忙前,我本來打算農忙的時候,把錢送回來的。”
周明智擺擺手,“不用,不用退。芽芽考慮周全,讓你去幫我,那是你應得的。”
這樣也好,張山來當女婿到底還是覺得差了點什么,配不上自家閨女。
村里誰能配上自家閨女?
老男人啞然失笑,“若不是你,我就算有……所準備,也保不齊得受重傷,那大熊忽然暴起跳起來撲向你的那一刻,我,我真是后怕!”
“不行,不行……”
張山還要堅持,周明智打斷他,道:“別犟了!你也是要攢銀子娶媳婦的。”
張山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老男人笑了笑,“你別怕叔吃虧,這熊本來打算和你一人一半的,你既然是芽芽雇來的,我便作主,這熊賺的銀子,我們三七分,我七,你三,行不?”
“不,不,不,我一分也不要!”
張山臉都紅了,“本來就是周二叔你獵的,我咋好意思分的,不要不要——就既然是收了周芽芽的錢去辦事,更不能再收錢了。”
衛望楚理完了藥箱,淡淡道:“周二叔,張山,你們日后上山,不如一起結伴去,遇到什么,彼此也有個照應,銀子事小,命才是關鍵。”
“是是是,衛大夫說的對,”肖蝶兒忙點頭附和,“不如以后你們一起吧。”
三個少女在屋里聽的差不多了,也跑了出來。
“張山大哥,就這樣定了吧。我爹年紀大了,日后還要你多多照顧呢。”芽芽瞇著眼睛看著張山。
張山瞥了一眼周杏,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衛望楚瞥了一眼對著張山笑瞇瞇的周明智,淡淡站起來,“周二叔,大腿的傷還是有點重的,還是盡量在躺著修養比較好。”
周明智連忙應下。
男人又淡淡的瞥了一眼芽芽,“你跟我去家里,拿些藥來,晚上周二叔怕是要發燒的。”
“好。”芽芽乖巧的走過來,跟著他。
周杏想了想道,“那張山要喝藥嘛?”
“我一起帶回來吧。”芽芽立刻說。
衛望楚看了她一眼,徑直走了。
兩人一前一后,衛望楚走的不快,芽芽也不跟上,故意落后兩步。
岔路口,鄭濟陳拎著一些點心站在一邊,眸色沉沉的看著二人離開。
他聽人說周明智獵了一頭熊,受了傷,特意趕來看望的。
到了衛家,衛望楚進了草藥房,芽芽站在院子里,沒跟進去。
“進來分藥。”
男人不緊不慢的吩咐,少女磨磨蹭蹭的走了進去。
“你怎么會知道周二叔會遇見熊?”
芽芽低著頭不想說話,鎮上那一幕,她可還沒忘呢!
是誰說她上趕著給彭強西做姨娘是的?
是誰說她心肌深沉,追個男人還要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
是誰拿八十兩要挾她來干活的?
是誰要拿針扎自己的?
衛望楚稱分著藥,沒等到她回復,抬頭看她,只見她低著頭垂手站著,面色淡淡,長長睫毛將眸子遮住,看不出什么情緒。
停下手里的動作,“芽芽?”
“我叫周芽芽。”少女抿著唇,渾身寫滿了抗拒。
剛剛還抓著他的胳膊,一臉的依靠,現在卻滿身的拒絕。
他自然知道她在氣什么,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卻又不覺得自己有錯,他說的也許不好聽,但都是為了她好。
“周芽芽——你怎么會知道周二叔會遇見熊?”衛望楚無奈的撫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芽芽會未卜先知。
“跟你沒關系——”
芽芽話沒說完,便忽然收了聲,訝異的看著忽然站在面前的男人,肩膀被他掐的生疼,眉頭一皺,掐的力道立刻小了三分,卻沒有放手。
“你干嘛?!”
衛望楚才要說什么,院子里傳來嗲嗲的聲音,“楚哥哥?”
芽芽嘴角一歪,扭身掙脫了他的桎梏,躲到一邊。
“你管好你的苗苗妹妹就行了,我的事跟你可沒關系,不用你管。”
“楚哥哥,你在嗎?”
何苗苗的聲音近在門口,卻沒敢進來,“我娘今晚上做了蒜苗豆腐餅子,叫我過來說一聲,你們晚上別做飯了,我一會給送過來。”
衛望楚淡淡的說:“不用了,回吧。”
何苗苗從門縫里往里看,卻只看到一片黑漆漆。
嬌笑兩聲,“怎么不用呢?楚哥哥,別和我客氣呀,望江和望溪都是很喜歡吃的,哦,對了,這蒜苗啊,是我親自種的呢,種在屋里的,嫩著呢,正好吃一口鮮。”
頓了頓,衛望楚點頭道好,“麻煩嬸子。”
芽芽撇撇嘴,果然是不主動,不拒絕,怪不得何苗苗死纏爛打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