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軍不缺糧,現如今缺的是水。
蕭昂對西北還算熟悉,兩人抄小道,翻過山、越過嶺、用了七天的時間才到達最靠近龍虎關的一座小縣城附近。
在那七天期間,途經過一座大城,幾個小縣城,十幾個村莊。
與甘城不同的是,那座大城的知府是個貪官,糧倉里雖然無糧,但那位知府卻有個私人糧倉。城內雖然也有大戶人家施粥,卻不似甘城那般,四個城門都搭了幾個粥棚。
而是每個城門只有一個粥棚,且每天只有一碗見不到多少飯粒的粥水。
不但如此,城內的糧價是甘城的十幾倍。
更可笑的是,城內的糧鋪都被一家壟斷,那家糧鋪的幕后老板還是知府的大舅哥。
面對這樣的貪官,蘇然簡單粗暴的直接讓蕭昂將知府綁了。不但將知府的私人糧倉里面的糧食收繳了,還從他的家里搬了十幾箱的金銀珠寶。
不但如此,還搜出了一些貪墨賬本。
蘇然直接將知府和那些賬本,以及金銀珠寶交給了暗衛,讓他們直接送到太子李延昭那里。
至于糧食,她直接放回了倉儲衙糧倉里面,不但對外放言,糧倉里有糧,又讓蕭昂將府衙的那些小官威脅一通。
更讓他們知道,知府被他們綁了,再讓暗衛監視著他們將那些糧食救濟災民。
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是李延昭的事情了。
遇見了貪官,自然也遇見了好官,途徑的幾個小縣城有貪官,有好官。不是太過分的,蘇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過分的,跟那位知府一樣,直接綁了,直接聯系了附近的暗衛,送去李延昭那邊。
在這七天里,蘇然除了空間里的糧食拿出去差不多有二十萬斤,以及水果十萬斤。還繼續購買了木桶,以及車架。
當然,購買木桶與車架,都是蕭昂出面,每一次都會化不一樣的裝束出去購買。
此時的蘇然兩人不知道,兩人路過的地方,現如今都流傳著各種不一樣的流言。
比如小牛村,已經有人猜出小孩口中的大貓,可能是老虎。又從小孩口中的穿新娘子一樣顏色的紅衣服,臉上還被亮亮的東西擋住。
小牛村里的百姓是聽過紅衣公子帶著萬獸過道這個傳言的,那時候,他們村還討論了好一段時間。
所以,他們大膽的猜測了一下,給他們送糧又送果子的人,可能就是紅衣公子。
又比如峨城,峨城就是被蘇然綁了知府的那座大城,他們把知府綁了的事,根本就沒有瞞著。
所以,有人猜測,這必定是某位大官,或者是某位皇子微服出訪。
當然,這兩起不同的流言,沒有人猜測是同一個人。
一路上,蘇然騎著白虎出現過幾次,雖然大多都是在晚上,但,還是有人看見了。
得了糧的百姓,大多還是猜測,是紅衣公子給他們送糧了。
此時的蘇然兩人剛從一座山里出來,距離小縣城快馬還需要近大半個時辰。
不算在空間里休息,兩人真就是日夜兼程,不停息的趕路。沿途路過那些城鎮的時候,其實也沒耽擱多長的時間。
最長的時間也不過半個多時辰,那是在峨城,綁貪官的時候。
“公子,前面有情況!”
“我聽到了,”她不但聽到了,從樹枝茅草間的縫隙,還隱約看到二十幾米遠的地方,有旗幟豎起。
“公子,屬下去看看!”
蘇然嗯了一聲,再道:“別讓前面的人發現了,先看看情況再說!”
能扛著標志性的旗幟出來的,除了軍隊蘇然猜不到,現如今還有誰會在這條,屬于比較偏僻的道路行走。
蕭昂應聲后,直接從馬上飛出幾米遠的地方,幾個跳躍就隱在前面的茅草叢里面。
蘇然下了馬,給兩匹馬喂了些靈泉水。現如今,兩匹馬喝了二十多天靈泉水,明顯比之前聰明了許多。
一刻鐘時間不到,蕭昂就回來了。
“公子,前面是一支百多號人的秦家軍,他們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運水回龍虎關,此時正被一幫百姓攔著。”
蕭昂頓了頓,“屬下聽了一會,那幫百姓是前面小縣城出來尋水的,似乎是兩天沒有喝水了,好像是知道秦家軍運水的隊伍會從這里過,所以特意在這條路等著……”
說到這里,蕭昂蹙了蹙眉,又道:“聽個別士兵抱怨,秦家軍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攔下了,在這條道好幾次都被百姓攔下,每次都會少三分之一的水。”
蕭昂覺得,鎮安侯治軍甚嚴,有時候把那些將領教的太好了,以至于百姓都敢打劫軍人了。
要知道,那些水都是整個龍虎關上到鎮安侯,下到百姓們目前最需要的。
蘇然蹙眉,這條路往后面走,只需走一天多的時間,就會有個山湖。要是有膽子走山路,只需半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那片山湖。
她空間里其中三百多桶水就是從那個山湖里打上來的。
人自助天必助,人不自助天難助!
有些人明明可以自救,卻偏偏等著別人賞那么一口。
何苦來哉!
蘇然從空間里拿出兩背簍水晶梨,蕭昂秒懂,直接先背起一背簍,在他還想將另一背簍也拿上的時候,蘇然直接背了起來。
“公子,您不用背,屬下可以抱著的。”
“上馬,”蘇然不跟他廢話,率先上了馬。
兩人剛出現在十多米遠的時候,就被前面的秦家軍發現了。
這個距離可以看的到,他們正在給攔路的百姓打水。
各個百姓手里都提著桶,左右兩邊排著兩條隊。
蘇然大概算了下,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多謝小將軍了,秦家軍果然個個都是好人啊!”
“是啊是啊!沒有你們,我們都要渴死了咧!”
離的近了,聽著這像是隨口而出的“好話”,蘇然不由蹙眉,尤其她看到最前面說話的其中一個,年歲不超過四十的男子。
“小將軍啊!真是對不住,這一次實在是迫不得已才來,等我家鐵牛腿好了以后,我讓他給秦家軍運水去。”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似有些羞窘,一只手不住的搓著衣角,可以看的出,她是真的迫不得已。
被叫小將軍的是一個不超過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似乎是想給老太太露出一個笑容,臉皮動了動,終究還是沒笑出來。
只臉色沒那么嚴肅,語氣夾雜著無奈,“無需如此,您快將水拿回去吧!”
蘇然直接將馬驅到前面,就在這位小將軍三米遠的距離停了下來!
她問:“這位小將軍,您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沒等他回答,她又道:“可以幫我把背簍拿下去嗎?”
說背簍的時候,她手指指了指身后的背簍。
跟在后面的蕭昂剛想下來,就見到蘇然隱晦的手勢,剛挪移了一半的屁股,又挪了回去。
秦佑文從微愣了下,什么也沒說的走過去,朝少年背上的背簍伸手。
蘇然在他伸手的時候就微側過身,等他將背簍拿過去的時候,才轉回身。
眼看這位小將軍就要將一背簍的水晶梨放到地上,她又道:“還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秦佑文極力忍著不看向簍子里面的果子,看向馬背上的俊美少年,“你說!”
“可以請你們秦家軍幫我把這背簍里的水晶梨吃了嗎?”
秦佑文有些錯愕,下意識低頭看了眼簍子里的果子,反應過來,少年這是在變相的請他們吃果子。
“這位小公子,我,我可以幫你吃。”
小將軍還沒開口,一道聲音就插了進來,說話的時候,還走前兩步,站在小將軍左手邊的兩米外。
笑的一臉猥瑣,眼神貪婪的看著背簍里的水晶梨。
蘇然歪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資格幫我忙的!”
一旁的蕭昂很認真的點頭,心道:他們家主母可是仙女,這些果子,豈是自私自利的人可以吃的。
蘇然看向說要幫忙的男子,面無表情道:“你不配。”
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住,反應過來,有些羞惱,嘴里的話脫口而出,“我怎么就不配了?”
“你哪里配?”這句話是蕭昂問的。
男子語噎,腦子里快速的轉著,想著找出一個合理的說辭,他想吃背簍里的果子。
蘇然從馬上下來,看向小將軍,抱了抱拳,“在下蘇然,還請小將軍和秦家軍幫我這個忙,我背著怪累的。”
蕭昂很醒目,在蘇然下馬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下了馬。見蘇然說請小將軍幫忙吃果子的時候,他將背上的背簍背到前面,隨后走到就近的兵士前面。
從背簍里拿出一個果子塞到兵士的手里,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幫幫忙!”
士兵有些怔愣,看著手里誘人的果子,干渴的喉嚨差點讓他忍不住直接咬上去。
等他回過神來,給他手里塞果子的人,已經給好幾個兄弟塞了一個果子。
蕭幫每給一個兵士塞一個果子,就笑著說一聲,“幫幫忙,謝謝了。”
不一會,每個兵士手里都拿著一個水晶梨,各個都舔著干燥脫皮的嘴唇,咽著干澀的喉嚨。
他們看向小將軍。
而前面已經打好水的百姓,這會差不多都咽著口水看著兵士們手里的果子,有好幾個人都下意識的邁了兩步,似乎想上前討要。
這會被蘇然說不配的男子開口了,他道:“小公子,憑什么他們就配呀?他們當兵的可比我們這些百姓的日子好過多了,你怎么就只給他們吃呢!”
“是啊是啊!”
“小公子,我也可以幫你吃,我能幫你吃三個。”
“我能吃十個。”
一時間,有些百姓紛紛開口。
蘇然似笑非笑的看著那些明顯像是潑皮的人,年歲最大的不超五十,年輕的也有二十歲左右大的。
“你們不配,你們沒資格,”她歪頭朝秦家軍一笑,隨后冷冷的看向最開頭說話的男子,“就憑他們用生命在保護我,以及我的家人朋友們。”
在場的人,除了蕭昂皆一愣。
秦家軍:“……”他們什么時候保護過少年和少年的家人們了?
蘇然嗤笑了下,“你說當兵的比你們好過多了?既然這么好,你們怎么不去?以你們這個年歲,還是可以進軍營的,打不了韃靼,可以做后勤。”
沒等他們開口,她又道:“你們怎么可能會去,像你們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可能會自愿去當兵,自愿用命去守護邊關,守護邊關后方的真正善良的百姓。”
這群人里面,有些人頓時面紅赤耳,但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尤其是開頭說話那個,張了張嘴想開口。
蘇然沒給他們機會,繼續道:“瞧你們個個有手有腳,各個年歲不大,身體康健,卻盡是不干人事。想要喝水,不會自己去拉。”
她一指后面的山,“你們這么多人,一起翻過后面那片山,只需半天,就可以到達有水源的地方,”又指道路,“不敢走山路,走一天半時間,也可以到達有水源的地方。”
“就你們要喝水,龍虎關的百姓不要喝?就你們是人?龍虎關的百姓不是人?”指了指秦家軍們,“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他們!”
“他們各個都是干渴的嘴唇脫皮、爆裂出血絲,但依然不愿意喝一口水……就想著把水拉回去給龍虎關的將士兄弟們,百姓們……人家千辛萬苦拉回來,路都還沒走到一半,就被你們打劫了三分之一……”
秦家軍的人愣愣的看著那個為他們打抱不平的少年,他們拉水以來的這兩個多月,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站出來為他們說話。
人性就是這么自私。
有人眼睛陡然一紅,心里感動的同時,想的卻是在等著他們運水回去的人。
龍虎關的百姓更需要這些水,他們更渴。
蕭昂拍了拍他身旁的兵士肩膀,又拿了個果子塞到他嘴里,“快吃,很好吃的。”
“怎么,你不服?你敢說你們現在的行為不是在打劫?一定要拿著刀子架在脖子上才算打劫嗎?你想說這是他們自愿給你們的?”
蘇然看到竟然有人點了頭,她呵笑了下,“你們要是不攔著,人家會給你們嗎?”
“可他們是軍人,”有人小聲道。
“你都說了他們是軍人,”蘇然沉下臉色,“他們是守護西北邊關的軍人,不是給你們拉水的。沒有他們守護西北邊關,你們是想韃靼人打進來,把你們都殺了嗎?”
“龍虎關十萬大軍在等著喝水,你們倒好,竟然在這里拖后腿……”
百多個百姓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故意在這里等著的,有一大半人不過是聽說了,跟著來的,他們一開始根本沒考慮那么多。
只想著,有秦家軍給的水,他們就不用去遠的地方拉水回來了。
這會聽到少年的話,他們才恍然過來,是啊,要是當兵的沒有水喝,被渴死了,那到時候韃靼人打過來了怎么辦?
看吧!這就是人性,想的依然還是自己。
陸陸續續的有人將桶里的水,倒回了大木桶里面,那些兵士也沒阻止,也沒圣父的說,算了,下次別再來了就好。
眼看著大多數人都將水倒回去了,最初開口的人,以及其他十幾個潑皮樣的人,臉上雖然還是不情愿,但礙于眾人的目光,還是將水倒了回去。
少數的人跟小將軍他們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
蘇然看著之前說她家的什么鐵牛腿受了傷的老婦人,她走了過去,從懷里拿出一瓶金瘡藥,放到老婦的手里,“也不知道對你家鐵牛的腿是什么傷,這個是金瘡藥,可以治各種創傷。”
看著走遠的百姓,再看著滿滿的木桶,秦家軍們倏地眼睛亮亮的,看向俊美的少年公子。
小將軍朝蘇然抱拳行了個軍禮,“在下姓秦名佑文,多謝蘇兄弟替我們秦家軍解圍。”
蘇然一笑,“不用謝,這是應該的,那些人該說,不點醒他們,各個都只看的見自己,看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秦佑文爽朗一笑,“蘇兄弟年紀雖小,卻是個通透之人,”他將一直抱在手里的背簍遞給蘇然,“還是要多謝解圍,這個還給蘇兄弟。”
蘇然沒接,笑道:“說了請你們幫我吃掉的,我確實背著挺累的。”
這果子一看就很精貴,秦佑文拒絕,人家幫了他們忙,還吃人家那么精貴的果子,他做不出來。
“秦將軍就別推辭了,答應了幫忙可沒有拒絕的道理,”蘇然利落的上了馬,笑道:“咱們龍虎關有緣再見。”
朝秦家軍揮了揮手,“有緣龍虎關見。”
說完,拉了拉韁繩就驅馬離開,蕭昂朝眾人抱拳一笑,“龍虎關見。”
眼看兩人離去的背影,眾人才反應過來,揮了揮手,“龍虎關見。”
“將軍!”
“將軍!”
每個兵士手里的果子都沒有吃,此時具是看向秦佑文,其中一人手里拿著兩個,有一個已經有了一個牙印。
他在回味梨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