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44章:金陵事多(7)

“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皇后娘娘氣得病了一個多月,皇上也氣得訓斥,不準廉王在京中居住,那位廉王妃,也不許她參加任何宮宴等大事,還貶了她父親的官。也算是為柴家出了口惡氣。”正說這話,一行人,已經到了虞鶴在宮中的居所,洛星殿。

洛星殿建在乾宮北側,位于一處開闊的空地處,有又直接出宮的宮門,從宮門出去,就是去籠山路,那里是整個金陵城,最便于觀星的地方。

籠山上,虞鶴大師的道觀就建在此處。

而虞鶴基本上不會住在宮里,反正進宮也方便,所以這洛星殿雖然很是廣闊,但也冷清了不少。

站在洛星殿門口,顰兒還沒去應門,門就開了,走出一個梳著蓮花頭的小道童,拘身對新月行禮“給夫人請安”

“國師就是國師,連夫人您何時能到都算的一清二楚。”看雪翠的樣子,對虞鶴還是頗為欽服的。

“是。國師請夫人一個人進去。”小道童看著周圍的顰兒,雪翠和其他一同而來的侍女們,統統隔在門外,不準進來。

新月聽見門砰地一聲關上,還有前面給自己引路的道童,忍不住的開口“太波,這大半年不見了,你倒是長高了不少。”

“是呢,夫人您可算來了,從今天一早,師父就念叨著,問時辰呢。”太波不過十歲,雖然是修道之人,但還是有幾分孩子心性,遇見熟悉的人,就顯得可愛活潑,新月是他的恩人,自然對新月親近些。

“我這不就來了,在國師身邊可好?”新月見他比半年前,精神多了,想來是不錯的。

“師父對小的很好,從不用小的做什么粗活,而且師父的起居之事,他也多自己親自動手。小的在師父身邊,也就是陪他打坐,背書,師父寫字的時候,小的在旁磨墨,師父還會教小的寫字,小的已經會寫大半本《太平經文》了。”

“國師這年紀,已經不收徒十年了,你呀怕是他的關門弟子,以后定會被天下信服國師之人矚目。”太波本是街上的乞兒,一日驚馬要被馬主打死,正好新月的馬車從旁經過,便為他解了圍,那時并未多留意,只是給了他幾兩銀子,給自己的母親買藥,后又在虞鶴大師的近前再見到他,他一眼就認出了新月,叫自己恩人。

“是,小的定會好好在國師近前表現,不然夫人您失望。”新月聽他這么說,立刻糾正道“是要你為了自己而爭取,并不是讓我失望。”

“是”太波的眼睛澄澈而堅定,新月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上次見你匆忙,還沒問你家里的母親可還好?”

“母,母親已經去世了。”說起自己的母親,太波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淚水。

新月最見不得淚眼連連的,又問“家里可還有別的人?”

“有一個姐姐,在舅舅家里,幫著舅媽做些幫人縫補漿洗的事情。”

“日子過得可還好?”

太波想說什么,但二人已經走到了洛星殿的前門,門自然是開著,而虞鶴已經站在門前,等著新月了。

只見站在殿前的虞鶴,因在宮中,穿著正統的紫色道衣,頭戴蓮花玉冠,頭發烏黑,臉上也是一絲老態都不見,若是不說,誰能看出這是位花甲之年的道士,只當他不過四十出頭。

“年年都見國師您,但是您怎么就是不見老呢?”新月笑,她對虞鶴還是很親近的。

虞鶴淡淡一笑,眼角還是見了皺紋“老道也是年年見夫人,但見夫人也是一年年的長大。”

新月從見到虞鶴就一直滿臉笑意,拘身給虞鶴行了個俗禮。

虞鶴扣手給新月回了個道禮“夫人萬福。”

“萬福,萬福”說著,新月抬腳進到殿中,見殿中依然是老樣子,正堂之上并未供奉三清尊像,而是掛了三份惟妙惟肖的三清出游像,畫上的三清,姿態放松,神色瀟灑,比那些泥塑的雕像讓人心悅誠服多。

“備好了你愛喝的茶,來”繞過主殿,到了后堂,后堂正座陳琴,一邊的四方桌上,還有半幅沒下完的棋和半合著的棋譜,而一邊的長桌上,展著一幅富麗山居的水墨畫。

“琴棋書畫,國師并不住在宮中,這宮中的陳設,一貫是你喜歡的樣子。”

“琴是無尾,斷了尾,音域甚寬,在這空檔的院子里彈奏,倒也回音繚繞。棋是晉王殿下上次來,未下完的,他啊,一會就會來。上次就被他困住一招,我想起,就翻出棋譜來查一查,這還沒查完,你就來了。”說著,虞鶴伸手拿起棋盤上的棋譜,真的很認真的翻了起來。

新月仔細的看了一番棋盤,問“若已被團團緊逼,又何必步步相退,下這里。”說著,新月執白,定了一子,滿盤而活。

“三番逃脫都未能活,如今歸位,又再次掙扎。你啊,這幾年你過得,全都是苦日子啊。”虞鶴看了棋盤,便笑了。

“原來,我不是在做夢啊。”新月一直有疑心,若是她在半年多前,做的那場大夢,是,是真的?

“是夢,是大夢一場,但這夢你不能白做,讓它真的是一場空。說說吧,都夢到了什么。”虞鶴側身,坐在了棋盤的對面,和新月對起了弈。

新月也坐在了他對面“既然國師您被稱為神算子,那國師您先說。”

“太子死了”虞鶴也不客套,黑子上岸,又把剛剛盤活的局面給堵死了。

“是,戰死,今年年末。”新月皺眉,剛才說自己不想退,如今局面,也只能下了一道退棋。

“晉王登基?”虞鶴又下了一枚棋子,倒是緩了進攻的步伐。

新月并沒有因為虞鶴的退讓而松懈,繼續步棋“國師答的,好勉強。”

“我答的勉強,是因為你,你不就是其中的變數?”虞鶴手里的黑子,有些籌措。

“我?我不死如何出夢?”新月見虞鶴下的棋子因為籌措,而落了錯處,落了半盤的空隙給自己,正要落子,卻又想起,以退為進四個字,穩下了心里的大意,于是繼續步子。

“這豫王府,真的是個泥潭,如同深淵,讓你明珠暗投了。”虞鶴無悲無喜的眼中,也是閃過了一絲心疼。

“我自那沒了半闕屋頂的房中,一日一日的熬著。那房子雖然沒有屋頂,但是卻好似銅墻鐵壁,封的我心如死灰,萬念俱滅。最后病了,病了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那如此,我只消的又一個冬天,便如一覺醒來,回到了現在。”說到這里,新月的眼淚落在了棋盤之上,砸的啪嗒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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