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126章:平衡(1)

“你,今天這么這么生氣?我不是一貫都這么進來嗎?”容映拉著新月的胳膊,二人后退至屋里,容映定睛一看,新月雙頰緋紅,是太生氣的緣故。

“我本來就很討厭你的不請自來”新月依然想要掙扎,容映卻不放,細看新月是真的很不高興,容映拉著新月的手,和她一起后退在榻上,一把把她按在了榻上。

新月在容映的力量面前,是沒有辦法抗爭的,只得被他拽著,像是坐在了榻上,之后容映更是欺身上前,容映單膝跪在榻上,壓住了新月。

新月看著容映,更應該是狠狠地瞪著,依然是掙扎著“你,你要干什么?”

“新月,你到底是怎么了?”容映發現新月的情緒波動的很厲害,不一會就哭了出來。

“哎,我,我只是再跟你開玩笑。”說著,容映一身的力氣都沒了去處,然后就全部的,化解了下來。

容映放開了新月,然后把她拉了起來。

新月背對著他,還是收不起自己的情緒,然后哭了起來。

“我剛才見江揚走的時候,雖然心事重重,但是很開心的樣子,應該不是你們吵架了吧。”容映回想了一下,江揚的表情。

江揚是個嚴肅有序的人,對待女子,自然更是溫和和避開為主,但是因為跟新月多有接觸,感覺上也是舒服的,所以與她接觸,也是聊天幫忙為主,兩個人自然是吵不起來。

“姑娘…”王嬤嬤站在門外,見新月的房門是關著的,敲了敲后,沒有聽到新月的回復,倒也沒有直接進來,而是對新月說“姑娘啊,自從江將軍走了,您就一直郁郁的,不開心,想來是在為太后的事情擔憂吧。”

新月沒有說話,王嬤嬤知道新月在聽,于是繼續的對她說“姑娘,要不明日,奴婢帶一些吃食,去宮里探望一下太后,太后娘娘只說不想見您,但是您派人送去禮物,她應該也會收吧。”

“你在為太后的事情發愁嗎?”容映見王嬤嬤一說起太后,就憂心忡忡的樣子,果然是在因為太后的事情。

新月伸手,擦干凈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太后不想見我,她現在病得很重,卻依然不想見我。我知道,她除了是不想讓我見到她病重的樣子傷心,一部分還是在想讓我就范,為了讓我就范所以在懲罰我。”

容映皺眉,新月這是在…跟自己交心嗎?

“姑娘,您在跟誰說話嗎?”王嬤嬤聽到了屋里有個似有若無的聲音。

新月垂頭,對王嬤嬤說“嬤嬤,送些茶點進來吧,晉王殿下來做客了。”

“啊?”說著,王嬤嬤就推門而入,就看見與新月并肩而坐的容映“晉王殿下?”

“恩,是我”容映見到王嬤嬤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被抓包的小賊一樣,縮了縮脖子。

“你,你從哪里進來的?”王嬤嬤四下看了看,這門是她剛才推開的,浴室的門也關著,再看南窗是半開著的,那縫隙果然是能鉆進來,容映這么個大個子的人。

“嬤嬤,我又不會對你們姑娘做什么,你不用這么防著我。”說著,容映看著王嬤嬤警惕的目光,原本外露的氣息,一點也展露不出來了,竟然依舊縮著脖子,躲在了新月的后面。

新月有些錯愕的回頭,看著躲在自己身后的容映“不過是我家的嬤嬤而已,你至于嗎?”

“你這嬤嬤,比你厲害。”如此,容映說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嬤嬤,您先下去吧。”說著,新月嘆了一口氣,看著拽著自己衣角的,容映的手,想要伸手奪回自己的衣袖,卻怎么也抬不起胳膊。

“那老奴送王爺一起出去。”說著,王嬤嬤伸長了胳膊。

“我,本王還有話跟你們姑娘說。”容映自己不愿走,新月給王嬤嬤使了個眼色,王嬤嬤也就離開了。

新月看著容映,見他也是一身正裝,臉頰發紅,想來是凍著了,對他說“坐吧,暖和暖和。”

“果然是因為太后的事?”容映坐在了新月的旁邊,她這屋子并不大,沒見有炭盆,卻很是溫暖,在坐在榻上,也是溫熱暖人,想來這下雪的日子里,還是待在這樣的房中,更是舒適。

“你今天有見到太后嗎?”新月見他這衣服,就知道他從宮里出來的。

容映點頭“見到了,太后今天喝了藥,還吃了點東西。”

“這說辭跟江揚說的一模一樣。是太后讓你們說的吧。”新月怎么可能不明白。

“恩,我也沒親眼見太后吃藥和吃東西。”容映倒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姑娘,您的…啊…怎么又有一個男人,突然出現…”翡兒現在真的是怕了,突然見到新月的房中坐這個男子,真的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情。

“你小心手里的杯盞,我這套茶具,你都摔了兩個了,再把這兩個摔了,我就送你了。”新月看著已經撒了大半的茶水,好在兩個杯子是好的。

“姑娘,咱們這里的侍衛,都是干什么吃的啊。”翡兒苦著臉,又想盯著容映,又實在是不敢。

“這就要問晉王殿下了他是吃了什么。”新月拿眼刺了容映一眼,容映只當做沒看見。

“說到吃了,姑娘,您可還要用些晚餐?”

“都準備了什么?”新月撫了撫肚子,好像是不太餓。

“鍋子還有一些,粥飯也有。”翡兒回答道。

新月聽到咕嚕一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也沒有響啊,再抬頭,看容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新月對翡兒說“去把鍋子熱下端過來,再炒一葷一素來吧。”

“那姑娘您要吃什么?”翡兒知道新月的飯量,現在肯定是不餓的,但是現在不吃一些,晚上肯定餓的。

“糖水還有嗎?我喝一些就可以了。”說著,新月端起茶盞,見自己的茶盞里的茶,一口都喝沒了“還有茶,來一杯。”

“是”翡兒端著新月的杯子,下了去。

“你這些丫鬟,一個個,不會一會再來一個…”

顰兒看見容映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淡定多了“王爺,您又來了?”

“恩,又來了。”容映點點頭,就好似認識熟人一樣。

“姑娘,那些東西奴婢都收拾好入庫了,這是清單。”說著,顰兒把清單放在新月的手邊,新月依然是懶得看“收起來吧。”

“是”顰兒捧著清單走向內室,想要把這份清單放在柜子里,卻一不小心碰開了衣柜,柜門打開,一件黑色的披風掉了下來。

顰兒彎腰去撿,因為動作太大,同時吸引了新月和容映的目光。

“姑娘,這件披風,奴婢把它收起來吧。見你做好了,冬日都快過去了,也沒有送給別人。”

“嗯”新月興致缺缺,抬頭想跟容映說話,容映先開口問“既然把它做好了,為什么沒有送給別人?”

“只是正好有兩張空閑的皮子,做好了就放著吧,總有用得著的地方”新月懶得解釋。

“你沒有想好送給誰就做了嗎?”容映問。

“你要嗎?那就送給你”

“又不是為我做的,我也不需要。”

“嗯,既如此,繼續讓它放著吧,與你并不相干。”新月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急于要跟容映劃清界限。

“你就非得這么冷淡嗎?”容映問。

“那你等下次,我突然闖進你的內室,嚇唬你的侍女,還隨意的管你的衣服,你看你什么心情?”新月聲音淡淡的,因為她本身心情就不好,實在沒有必要去顧及別人。

“我有事同你說。”容映看著側身而坐的新月,開始說明來意。

“嗯”新月意思是自己等著聽呢。

“過了年以后,我可能要娶側妃”容映不想讓新月從別人那里聽到這些事,于是打算親自告訴她。

“那小女就要恭喜王爺了。”可是新月并不吃驚。

“你不會恰巧知道我娶誰吧?”容映既然有些生氣,新月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新月現在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

“是柴郡主?”新月都已經懶得做任何解釋“你自然是要娶她的,而且她以后一定可以幫得到你,一個非常不錯的王妃人選。”

新月記得,容映在陛下駕崩前,遇到的最大的對手就是皇后,容映和皇后兩方交惡,幸好有柴壁君在其中周旋,而且,柴壁君也是一個狠角色,她直接繞開了自己的姑母,讓自己的家族在自己和已經沒有什么靠山的皇后之間,作為一個選擇。

很顯然,柴家最后選擇了她,有了柴家的支持,容映的皇位,就顯得名正言順,和掃清了障礙。

“她不是我的王妃,只是側妃之一而已。”

“你居然不娶她做你的正妃?你這又是何必呢?相信我,你會需要她的幫助的。”新月何其的聰明,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是自己又不在乎什么王妃之位,實在沒有必要為自己保留什么正妃的位置,而讓柴壁君覺得,容映對自己有什么不滿,而不肯全心全意的幫他,最后也只會后悔莫及。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會接受我,可是我不想。有一日你接受我的時候,還要受什么委屈?這事我只是與你說一下,很快就會有旨意下來,和你說,也只是讓你不要那么吃驚罷了,其他的,我什么意思都沒有。”容映看向新月的眼神,有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明朗。

新月皺了皺眉頭問“你在宮里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陛下又訓斥你了?”

容映現在的興致并不高,雖然他平常也是這樣高興不起來的樣子,但也不會在不開心的時候,說出自己的心事,如此這般肯定是有事發生。

“你可知道一件事情?”容映問她。

“什么?”新月有些云里霧里。

“就是,就是國師對我的命批。”容映說到這里,聲音有些顫抖。

“你會相信這種話嗎?”新月是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相不相信。你只要告訴我,你信不信?是不是因為我的命批,所以,所以才不肯接受我的?”容映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新月的眼睛,他想要在新月的眼睛里看到否認,又害怕得到正確的答案。

新月聽了以后笑了“國師對你的命批,說你會害死你身邊,所有在乎你,還有你在乎的人。那么我問你,如果因為這個命運之說,真的是靈驗的,怎么辦?你要把我害死嗎?”

“我沒有辦法,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負責。”容映有些逃避的說。

“你回答我。如果我會因為你的命運之克而死,你還會要我和你在一起嗎?”

“當然會。”容映肯定的讓新月有些錯愕“我只是想要得到,一絲溫柔而已,都不行嗎?”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因為害怕你的命數,而離你很遠。雖然我并不是這么想的,只是你對我的態度,等于我對你的態度。你苦苦跟在我的身邊,就是我死也不肯放手。你又何必苛責于我呢?”新月說的雖然有些云里霧里,但是她知道容映聽懂了。

容映有些失魂落魄,他垂下頭,單手握拳,越握越近,骨節都已經發白了。

“你本來就不是什么兒女情長的人。你有你的抱負,而且我有信心你會做到四國之中,最厲害的帝王,你會擁有很多。富有四海,與我這樣,能給你所謂溫暖的女子,數不勝數。柴壁君她也是真心對你,你看,那天在靶場上,她真的是舍命,擋在了你的身前。而且她應該是個命很硬的人,不會被你克死的。”新月說的風輕云淡,只是在說起柴壁君的時候,還是有些如鯁在喉。

新月真的很不喜歡柴壁君,這個女子陰陰測測,捉摸不透她的喜怒,不過,倒是和眼前這個,總是滿眼霧氣的容映,倒是極其相配的。

“看來,你真的是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容映冷笑一聲。

“我的心上,只有我自己。我并不覺得有什么錯,你不也是因為考慮你自己,在意你自己的抱負,而害死了容昭。”新月見話都說開了,自然沒有必要藏著掖著自己的想法。

“新月郡主,你說話可是要有依據的。你說我害死了皇兄,你可有證據嗎?”容映的聲音立刻就冷了下來。

新月一時還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冷淡,錯愕抬頭看著他“還不都是,我們心知肚明的。”

容映不分喜怒,聲音也是平靜的如同水面“那好吧,我確實,不能再纏著你了。”

“王爺這么想就對了,我們一開始,就沒有必要,互相交集在一起。我與王爺,還有一個贈藥之恩,這個結清了以后,我們二人就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新月聽他這么說,先是心頭一陣欣喜,而后又想起兩個人最開始的時候,那個還沒有報答的恩情。

“既然你提到了贈藥之恩,那不如現在就報吧。圖在哪里?”容映突然提起了什么,這讓新月一時間想不起來“什么圖?”

新月問完以后,腦子里還是有回憶“你是說燕州布防圖?”

“在你這里吧?”容映問。

“在是在,可是你要著布防圖做什么?”新月緊緊的皺緊眉頭,她好像不知不覺中對容映,放松了好多警惕。可能覺得他心悅于自己,本能的就,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可是說到底,容映還是一個非常復雜的人物,他與梁國勾結深重,梁國的太子梁渭,差一點豁出性命,都沒有得到的燕州布防圖,怎么可能不施壓給容映,讓他趕緊把圖,給拿回來。

“不是說要把這個恩情結了嗎?你只要把圖給我,我們就結了。”容映雙眸霧氣蒙蒙,新月覺得甚是可怕,那霧氣縈繞而出,就要將她包圍。

“你不要這樣,我有些害怕。”新月抿了抿嘴,聲音也弱了下來。

“那你說我要怎樣?”容映依然是冷笑。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變得這么冷淡?”新月一時沒有辦法接受。

“我對于欠我的人一貫都是這樣,布防圖,再不然,我就要提更加過分的要求,本來就是你欠我的,你若是不答應的話,你從我這里得到的藥,保了誰的性命,我可能會親自把她取回來。”

“你敢!”新月實在受不了這種冰冰的容映,但是她又覺得自己很矛盾,這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容映嗎?他這樣對自己哪里不對了?

“布防圖。”容映有些不耐的催促著。

“你記著,我當初答應你的,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拿了布防圖要做什么?”新月問

“你若是那天,放任梁渭不管,我就不會需要什么布防圖了。”容映這帶著三分譏諷的語氣,是新月,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面。

“好,你等著。”說著,新月站了起來,幾步走到了內室,打開上層的檀木盒子,從里面拿出一個小盒子,盒中放著的一塊羊皮,就是現在容映向自己索要的布防圖。

“給你。”新月伸出手去,把它遞給了容映。

卻發現,容映的眼眶都紅了,那眼里的霧氣,也開始濕潤了。

“你可想好了,我拿到了布防圖,把它交給了梁國,整個燕州就要生靈涂炭了。”容映試著又問了一遍。

“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而且以后這個國家的君主是你,你把它奉送出去,還是留在手里,是你要做的選擇,與我沒有關系的。我不過是,按照你說的,報答了你的送藥之恩,如此,我們就要劃清界限。”新月其實心里并不是沒有波瀾,而是在賭,賭容映的想法。

“我不想要這個了。”容映收回了自己已經伸出去的手,垂了下來。

“那你想要什么?”新月雖然面上不表,但是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我要那件披風。就是那件你親手做的。”

“冬日已經快要過去,你現在把它要走了,要等明年才能穿。”

“誰說我要穿它?我要把它剪了,燒了,毀壞干凈了。”容映賭著氣說。

“好,隨你。只是這是上好的黑狐皮,就這么浪費了,實在有些可惜。”說著,新月親自轉身去內室,把那件披風取了出來,遞給了容映。

容映卻依然沒有伸出手,而是站了起來,聲音淡淡然的問“是不是和我劃清界限,你什么都愿意做?”

“又開始了,是不是?”新月急切的說。

“沒有,我沒有開始。披風我收下了,我們之間,兩清,從此以后,我們就劃清了界限。”

“此話當真?”新月要得到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如此,我們是兩個不相干的人,我也不便在你房中待著了,多有失禮,還請見諒,告辭。”說著,容映拘手一禮,轉身從正門走出了新月的睡房,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走出去。

新月看著他的背影,門關上的時候,聽到了呼嘯的風聲,心中有些擔憂,這外面還下著雪,不知道城門關了沒有,他要如何回去?

新月此時并沒有一點點,因為容映的放棄而感到的輕松,而是擔心著漫天飛舞的大雪,會不會凍到有些失魂落魄的容映。

新月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快走幾步走到門邊,見容映依然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忍不住的叫出了他“等一等。”

容映的腳步立刻就停了。

新月沒想到他會如此干脆,一時沒有組織好語言,最后說道“不是餓了嗎?已經給你準備好飯了,我又吃不完。”

“不餓。”容映的聲音依然淡淡的。

“怎么可能不餓?不是說早起就進宮去了嗎?陛下不太可能等你吃飽了再訓你,而且現在雪這么大,你要是摔倒在了雪里,起不來了,怕是要活活凍死。”新月抬高了聲音想要說服他。

“不用你管。”說著,容映繼續抬步,卻走的有些慢,好像是等待新月再一次叫住他。

不過,這一次新月并沒有,她向著他的方向走了幾步,順著他的腳印,又多跑了幾步,攔住了他的去路,容映的腿,現在是一步都邁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