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隨著一聲驚堂木響，梅云啟接收到太子鼓勵的眼神，開始了有技巧的問話。
“原告請呈狀辭。”
若是平時，首先第一個程序，應該是原告和被告介紹身份，因為今日的特殊性，這個環節被自動省略了。
“戶部司虞郎中林見深，因發現原長子林晏，并不是自己的骨血，所以請求斷絕父子關系。”
林見深硬著頭皮，頂著大長公主寒如利刃的目光，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其實這個案子本身就很荒唐，一般情況下，若有誰發現自己的兒子并非親生，只需要請求族里開祠堂審問即可。
畢竟這種事情屬于家事，與國法無關。
但在太子的授意下，大理寺不但鄭重其事的收下了林見深的狀紙，并且還大張旗鼓，四處宣揚。
不過他給出的理由還是很充分的，事情涉及到叛逆蘇長青，不容小覷。
“林郎中，你有何證據證明，林晏并非你的親生兒子？”
關于這個案子，林見深事先得到了太子屬下的點撥，所以編起謊話來一套一套的。
“說來慚愧，亡妻早逝，林某含辛茹苦將兒子拉扯成人，可他卻忤逆不孝，常年不回家看望老父。”
這些話林見深早就背下來了，此時一臉悲痛，演技雖然略微浮夸了些，但效果卻不錯。
“前些日子，亡妻的陪嫁丫鬟柳靜兒，因為生了一場重病，誤以為不久于人世，一時受不住良心的折磨，才告訴我真相。”
林晏淡定的站在一旁，眼神平靜，無喜無悲。他對這個所謂的父親，早就已經失望透頂。
有時候他甚至希望，如果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兒子，那該有多好。
這邊林見深已經被自己的演技給感動了，老淚縱橫。
“可憐我養了他二十一年，誰知到頭來卻白白替別人養的。原本我想著，忍氣吞聲瞞下來算了，誰知一問之下，卻發現他竟然是叛逆蘇長青的兒子。”
“后來他身邊的一名親兵，暗地里告訴我，說他早已經與蘇長青相認，兩人互相勾結，謀奪我大梁的軍權。”
雖然流言蜚語早已滿天飛，但這話從林見深口中說出來，仍然讓大堂上響起一片抽氣聲。
見目的達到，林見深越發得意，故意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就算我再舍不得他，也不得不揭發他的罪行了，畢竟家國君上，才是最重要的，我林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包庇這個禍害。”
借著這個機會，他趕緊給自己臉上貼金，向太子爺表露忠心。
說完還特地偷偷看了一眼，果然見太子也向他投來贊許的目光，不由得渾身的骨頭都酥了。
“好，也就是說，你的證人是小妾柳靜兒，以及那名親兵王仁，是也不是？”
雖然說是三司會審，可畢竟大理寺才是主場，所以基本上都是梅云啟在主持。
聽到他的問話，林見深急忙點頭稱是。
“那么，你可有物證？”
這都是審案的例行問答，聽起來并沒有任何的逾矩之處。
“物證，我不就是物證嗎？你們看他身上，哪里有一丁點地方像我。”
不管怎么說，這話聽著就有點胡攪蠻纏了，卻偏偏讓現場許多人都點頭認同。
“好，被告林晏，你可有什么要辯解的？”
問完了林見深，便輪到了林晏，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只見林晏滿眼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臉的傷心。
“父親，是孩兒不孝，平日里只顧著忙公務，忽略了您老人家，可您也不能不認我吧？”
誰也料不到，林晏若是表演起來，根本沒別人什么事兒了。
“柳姨娘前些日子病糊涂了，說的都是些渾話，我本來不想辯解的，可是涉及到母親的清名，又不得不說話。”
梅云啟見旁聽諸人大多數露出同情的神色，十分不快。
“啪”地一敲醒木，打斷了他的話，“被告請呈證人。”
所以，不親眼來看看他的結局，太子又如何甘心。
上午巳時，大理寺的正堂上，已經坐滿了人。
大理寺卿梅云啟，都察院御史黃光明，以及刑部尚書尤弗，分坐大堂之上。
林氏父子其實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中年發福的林見深，已經看不到當年的那點清秀儒雅。
他可是林晏的頂頭上司，大約也是最關心此案的人員之一了，情有可原。
到了巳時三刻，太子爺也公開亮相，有門道的其實都知道，這次的事情就是太子鬧出來的。
這般出眾的氣質，出塵的飄逸，光看外形，的確是半點相似之處也沒有。
僅僅是一個對比，有心人便開始傳遞著曖昧的眼神，瞧瞧，這哪里像兩父子，難怪林見深自己都要懷疑了。
說是公開審理，其實普通的百姓休想進來旁聽，只能聚集在大理寺外面的酒樓茶肆當中，等候知情人通報案情的進展。
而太子的眼中，卻跳躍著毫不掩飾的期待和幸災樂禍，哼，不就是一個野種嗎？也敢在孤面前放肆。
今日，孤就讓你嘗嘗，被自己的父親絆倒的滋味。
最后一個到場的，居然是久未露面的大長公主，因為這件事情還牽扯到了她本人的名譽。
所以，大家一致認為，大長公主應該會有所避諱，誰也沒想到，她還是來了。
兩個深深的眼袋，顯示出日夜狂歡后的空虛，一雙渾濁的眸子，不安的四處轉動著。
怎么看都從骨子里透著一股猥瑣不堪。
反觀林晏則長身玉立，身姿如松柏一般挺拔，線條分明的臉上，一雙寒潭般的雙眼，深不可測。
巳時末，審理正式開始。
原告和被告從左右二門同時被帶了上來。
兩人都是官身，分別給堂上各人施過禮，畢竟案件未審理清楚之前，林晏也還是從三品的游擊將軍。
同時他也是文淵閣從四品的侍讀學士。按照大梁的法律，在大堂上用不著下跪。
大長公主對著林晏微微一笑，眼神溫和而明澈。
這幾人中，梅云啟是陛下的人，尤弗是大長公主的人，而黃光明則是中間派，倒也算是勢力均衡吧。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內閣紛紛派了代表前來，基本上都是各個學士，唯有文淵閣老張大人，親自前來。
蘇芙微微一笑，這是個好兆頭，預示著她今日的戰斗，將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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