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沉了口氣,壓粗嗓音,裝著慢條斯理的樣子道:“本大人穿的當然是自己的衣服。”
錢寧捋著稀疏的胡須,站起身來,看那架式要從書桌后朝她這邊來,她不由得握緊了青霜劍的劍柄,皺著眉頭道:“錢大人,你也忒小氣了,書房里就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黑燈瞎火的,本大人視力不太好,視物有些費力。”
她說這話其實是想讓錢寧把燈籠點上,她好看清房中情況,等下真有意外,好看準方向閃躲求救。
錢寧倒沒置喙,說了句“讓大人見笑了”,折身拿了火折子,打著了點燃了桌案兩邊的落地式燈籠。
不消片刻,燈籠內的燈芯燃旺,書房內變得大亮。
秦瑟瑟打量著,嗯,窗戶在那兒,門在那兒,門閂住了不好再撞,窗戶是紙糊的,待會兒要是慕云廷進來的不及時,她倒是可以一劍劈開逃命。
不過......錢寧這書房相當寒酸啊,除了必要的書桌與書架再沒有別的擺設,而且,那書架竟然沒有經過拋光涂漆,看起來跟農家院的簡易置物架無二。更別提什么名官窯瓷器,古董字畫,珍奇擺件了。
更過分的是,秦瑟瑟身邊的高幾四條腿都不齊,一條幾腿下面還墊著瓦片!
這要是個賊進來,恐怕要哭著出去啊。
再看錢寧,我去!
錢寧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家常便服,胳膊肘上還打著一個補丁!
慕云廷告訴她,錢多多哭訴她的父親連朝服都是打了補丁的,看來是真的。
秦瑟瑟感覺情況不太妙,這樣的錢尚書,真的會有一筆巨富嗎?
這時,點好燈籠的錢寧把火折子小心地收了起來,倒了杯茶,放到了秦瑟瑟身邊的高幾上,慢悠悠地說,“那么就讓我來猜一猜,大人一定不是壽康宮的總管吧?”
秦瑟瑟眉眼淡淡地看著他,不做回答,任他猜測。
他繼續說,“那么,也一定不是重華宮的總管太監。”
他頓了一下,眸光變得些許銳利,盯著秦瑟瑟的眼睛道:“大人是建安宮的,是皇上的人?”
秦瑟瑟咳嗽了一聲,“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就是皇上的人。”
錢寧笑了笑,“不知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錢寧,你女兒錢多多被皇上打入了冷宮你知道吧?”
錢寧一愣,“有這回事?”
“看來你的消息不夠靈通啊,錢多多已經在冷宮啃了兩天窩頭了,至于她被打入冷宮的原因,”她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卷絹帛,“這是她的供詞,你自己看吧。”
錢寧半信半疑接過絹帛,待看到上面的內容,眉眼明顯的跳動了一下,但臉上仍然顯得很鎮定,他將絹帛收起,看著秦瑟瑟,“大人來有什么目的就說吧?”
“你這是對錢多多所供之事承認了?”
錢寧嘆息一聲,“家門不幸,我能奈何?不過,這件事情與多多無關,還請皇上放過多多。”
“放過?”秦瑟瑟輕笑一聲,“這要看你怎么表現嘍。”
“只要能保多多平安,大人讓我怎么做都可以。”
“你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貪沒官銀,數額巨大,按照大周例律,足夠抄家斬首了,不過呢,皇上仁慈,念你是三朝老臣,不愿意讓你落得那樣的下場,只要你把那些銀子都交出來,皇上就會放過錢多多,這件事情也不會捅出去,否則天亮之前錢多多就會被灌下皇上親賜的鳩酒。”
錢寧的眼皮一跳,臉色煞白。
他鎮定至此,終于在聽到她女兒將會毒死的時候破了功,渾身顫抖,跪倒在秦瑟瑟面前,哭道:“大人,求皇上放過多多,不要毒死她,我活了大半輩子,只有這一個女兒,她就是我的命啊!”
秦瑟瑟還不習慣別人跪在她面前求饒,背過身去不看他,“皇上說了,只要你交出那些金銀,錢多多就可免死,很簡單啊,你把金銀交出來就行了。”
錢寧猶豫了一下,繼續哭,“大人,這件事情與多多無關啊!她只是一個孩子,您把我殺了剮了都沒關系,不要把她牽連進來啊!”
秦瑟瑟沉了口氣,這錢寧張口閉口疼女兒,但話里的意思仍然是舍不得那些金銀,她有些生氣,轉過身來,“你如果真疼她,就把錢交出來呀!”
錢寧擦了擦眼淚,“那些銀錢不能交出去。”
秦瑟瑟一愣,盯著錢寧,“你不交,你女兒可就要死了,這件事情會提交到刑部,到時候你和你的家眷也會入獄,你們錢家就等著被抄家吧!”
錢寧抬眼瞅著秦瑟瑟,“這是皇上讓你說的話?”
秦瑟瑟梗著脖子,“皇上自然沒有說這些話,但皇上就是這個意思,皇上要你把那些金銀都交給他,這件事情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錢寧站了起來,又恢復了鎮定。
秦瑟瑟有點搞不懂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催促道:“你給句痛快的,交還是不交,我還得趕緊回去復命呢,沒功夫跟你這兒磨嘰。”
錢寧問,“大人可否告知皇上為何要這筆金銀?”
秦瑟瑟袖子一揮,“金銀誰不喜歡?皇上也缺錢啊!”
錢寧又問:“大人真是皇上派來的?”
秦瑟瑟斜了斜嘴角,從衣服里掏出御賜金牌,往他臉前一伸,“看到了吧!”
錢寧探近,細細辨那金牌,發現是真的,撲嗵一下又跪倒在了秦瑟瑟面前,呼道:“皇上!”
秦瑟瑟將金牌收起,“你別對著我跪了,見到金牌你就知道我說的話不是假的,皇上要這筆錢,你實相的就交出來,不然,這件事情捅出去,就連你的主子楚淮山也保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主子是楚淮山?”
秦瑟瑟僵笑,“我的錢尚書,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啊,你不就是楚淮山的走狗嗎?在朝堂上,皇上一有點兒什么事你就哭窮不配合,楚淮山有點什么事要用錢你倒是痛快,你家錢多多還打扮的珠光寶氣的,在宮里出手那叫一個豪啊!不就是你們私下里把國家的錢都貪了,都分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貪就貪吧,美其名曰是借的,借有這么個借法嗎?借的皇上咋不知道啊?”
這些諷刺的話,錢寧并沒有什么感覺的樣子,他只是待秦瑟瑟把話說完,才道:“臣要見皇上。”
秦瑟瑟遲疑了一下,“皇上哪里你想見就見的?皇上是派我來做這件事的,見著我,就等于見著皇上了!”
錢寧不為所動,堅持道:“臣如果見不到皇上,寧死也不會把錢交出去。”
“錢大人,皇上派我來就是給你留著臉面,你不明白嗎?識相的趕緊配合點,好讓我回去交差。”
“臣一定要見皇上!”
“怦怦怦——”外頭突然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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