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鄭老師的“預防針”，蘇妮在陳老大對面坐定后，就只管悶著頭地吃菜。當然，她全程也有豎著耳朵聽高手如何過招，眨巴著大眼兒察言觀色的學習。

間或需要有她配合的地方，她積極參與，絕對也傻樂著附和兩句。

鄭老師說了，領導不會真把員工當自己人，所以關于領導的話、領導的事，一句都不要多講、多摻和。

那這樣當面鑼、對面鼓的交涉，能說的，也就只剩下“領導牛B”這樣的廢話了。

比如開場，陳老大舉起酒杯，對鄭老師和蘇妮說：“這段時間你們都辛苦了。”

鄭老師回：“陳總說的哪里話，這不應該的嗎？”

轉過頭來看了蘇妮一眼，蘇妮立刻接其意的也來一句：“不辛苦、不辛苦，全賴陳總領導有方。”

鄭老師就滿意的微笑著繼續圓：“可不是？聽說小蘇接手福泉小區的第一個服務對象，還是陳總幫忙一起解決的，這么點小事，都要您操心。我看哪，這一杯，應該是小蘇敬你才對。”

蘇妮趕緊把杯子伸過去，跟陳老大碰了碰，陳老大“呵呵”笑著干了，接著擺了擺手，道：“今天就是自己人吃個飯，別弄得這么客套，整的虛頭巴腦的。雅蘭，你當師傅的，看把這小姑娘教的都不實誠了。”

鄭老師又笑，一邊給自己倒酒，點頭道：“領導說的是，那我自罰一杯。”

“行啦，別光喝酒，吃點菜。來，小蘇，你也吃。隨便點，啊？菜不夠接著叫。”

陳老大說著連夾了好幾個菜給蘇妮和鄭老師，蘇妮端著碗，恭敬地接了，連連說：“夠了夠了，我自己來，謝謝陳總。”

一邊極給面子的，開吃。

既然不能相信領導當她們是自己人，蘇妮到了這會兒自然也明白，請客不會只是單純的聯絡感情。所以三言兩語過后，蘇妮聽陳老大對鄭老師嚴肅道：

“雅蘭，你知道，我一向欣賞你的為人、器重你的能力。你們這一批咨詢師里頭，也就你，最對我的脾氣，所以很多事，我對你，都是坦誠的。我不瞞你，一周前，我去開了個會，上頭的意思，是要把公司的心理咨詢業務分離開來。”

蘇妮一愣，抬起頭，慢下了啃豬蹄的動作，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看陳老大、又望望鄭老師。

卻見鄭老師也變得認真起來，放下筷子，道：“分離？我們是民辦非企業，可以出資成立分公司或子公司的嗎？是養不起了，要把我們踢出局吧？”

陳老大不置可否，只回：“《公司法》對這一塊，沒有非常明確的規定。已知的是，ZF資助的財產和捐贈協議約定不得投資的財產，是不能夠用于投資的。另外，賺取的利潤，不能對組織成員進行分配。

這樣解讀的話，可以對外進行投資，享受股東權利，但是，有約定的除外。

你知道，咱們這種機構基本上不談錢，社區一個標，也就幾十萬的樣子，一個家綜200萬的標，對我們來說就是巨無霸了。但要把這樣的機構運營下去，需要門面、需要人，所以當初，招了一群像你們這樣有資質的老師和社工……”

“老陳。”鄭老師打斷了吞吞吐吐的陳老大，“從我入職‘攜手聯合’到現在，我跟你認識也有3年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很清楚，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也明白。所以咱們真的沒必要，再這么繞來繞去了吧？

你一個社工機構，當初招我、老宋、老計3個心理咨詢師，我們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并不是真的為了一線的工作，而是為了給這個機構培訓更多具有心理學知識儲備的社工，以滿足你們的勞動力需求。

咱們進來之后，就在不停的完善培訓制度。3年了，你是覺得咱們開荒的差不多了，是嗎？”

蘇妮嘴里的骨頭，“啪嗒”掉進了碗里。濺起里頭的湯汁，令得蘇妮本能地閉了閉眼。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自己的聲音，在那兒道：這是……過河拆橋？原來是“鴻門宴”啊，還是這么便宜的“鴻門宴”……

蘇妮有些吃不下了。

她知道鄭老師也是個爽快人，平時有什么問題請教她，她從不藏著掖著的。這會兒亦是真情流露，畢竟，這社會上多得是項目不產生較大利潤、或是投資回報不對等，權衡之下，將整個項目組都炒掉、解散的案例。

所以確實難怪鄭老師往這方面想，突然發飆。就是蘇妮，想靠著簡簡單單一餐飯，就把她打發，也沒那么容易的吧？

故而陳老大拿起酒瓶，給鄭老師杯子里倒，及時安慰：“你嚴重啦，雅蘭，沒有這個意思。你們的價值、你們的賣點，上頭都是清楚的。有此想法，是為了最大化的挖掘你們，讓你們產生更多的利啊！

畢竟，誰不想合法的多掙幾個錢呢，是不是？你們入職‘攜手聯合’，清湯寡水了那么久，領導們都是看在眼里的。”

見鄭老師聽了這話舒展眉結，頓了頓，又道：“說是‘分離’，其實更準確的，應該說是‘獨立’。這一行里的專業技能和知識非常值錢，各種人際關系的處理、心理學的應用，都可以做成課程，進行打包售賣。

所以，他們想單獨做一塊培訓業務，調你們3位咨詢師去管理。”

鄭老師微怔了怔：“也就是，咱們的法人投資辦培訓，調任我、老宋、老計過去看管。那他在培訓那邊，算是股東嗎？我們3個需要從‘攜手聯合’辭職的嘍？”

“對。”

“這模式我真是……第一次見。合規嗎？”

“我就這么問你，合規你愿不愿意干？你要愿意，那頭把交椅，就交給你。剩下老宋和老計，你去幫忙談。”

鄭老師抿了抿唇：“你給我幾天時間考慮。”

陳老大點了點頭：“好，不著急，你可以去找律師、工商，多方咨詢。國慶之后，你給我答復。”

“行。”

“吃菜。”

峰回路轉。蘇妮忍不住想：這算是……升職嗎？如果鄭老師真的離開了去培訓那邊，那這頓飯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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