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攤那邊的看客是被侯平拉來的。
事情剛鬧起來時,有些人本想湊近去看的。卻是被他說了一句“著什么急”,眾人便都沒敢動。
大家伙兒內心瘋狂吐槽,只以為這侯大爺想過說書的癮,便由著他繼續跟那兒直播。
直到圍觀的人多起來,有些阻擋視線,侯平這才招呼眾人一起上前。
是一起,茶攤的吃瓜群眾一直都和侯平在一起,聽侯平解說現場。
大家伙兒見他情緒頗高,有兩人還真和他討論了幾句,氣氛很是和諧。
直到兩個衙役急匆匆趕來,侯平又是招呼一聲:“走啊,咱看看官爺怎么說。”
大家伙互相看看,再瞄一眼很把他們當自己人的侯平……好吧,那就看看。
兩個衙役趕過來,竟是不管那邊圍在一起打斗的人,直接沖著姓胡的中年人來了。
先不由分說的扒開星輝和星耀,喝道:“干什么干什么?!有話說話,想私設公堂怎的?!”
星輝和星耀很恭順的便松了手。
只是他二人剛想解釋,那位胡先生便搶先叫屈:“官爺,這倆小子不是好人,要不要先綁了他們。他們刁滑的很,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
兩個衙役立即神色不善起來,上下打量星輝和星耀,其中一人喝道:“你們從哪流竄過來的?看著眼生的很呢!”
星輝伸手去懷里摸索,一邊說道:“我們是通州府牧良鎮人士,有路引的。”
跟來看熱鬧的侯平才不管那許多,站在他們這處,說的卻是另一處的事情:“哎哎!那邊那幾個斗毆的人……怎么著?看著想溜號是不?”
徐志和魁梧漢子兩方人,隨著兩個衙役到來,周圍人們也有提醒,便都停了手。
徐志等人雖閃在一旁,卻站著沒動。
但另一方的人,除了姓趙的壯漢,其他人都在悄然后退。
有兩人已經要往圍觀的人群里鉆,卻是被侯平叫破了。
圍觀人群里也有起哄的,跟著叫嚷起來。
兩個衙役這才勉強把視線轉過來。
一個衙役把星輝出示的路引還回去,惡聲惡氣的說道:“事情還沒了結,先這兒呆著!若擅自離開,就算你畏罪潛逃知道不?!”
姓胡的中年人也冷笑:“對!擅自離開是畏罪潛逃。不離開,你們也得等著吃官司!”
星輝冷下臉:“你的手最好不要在身上亂摸。別想著把刀子偷摸的丟掉,周圍好些人都看著呢。”。
中年人還真打算去摸那柄匕首。
被星輝這么一說,再看周圍,還真有不少人盯著他的。
當下冷哼一聲,便也沒多余動作了。東西本就不是他的,兩個衙役他也疏通過,即使匕首留在他身上又能怎樣?
兩個衙役今日在這附近轉悠,本就不是解決胡先生和人的糾紛。這事兒是意外,不在計劃之中。
處理聚眾斗毆,才是他們急匆匆趕來的目的所在。
“怎么回事?!”一個衙役大步上前,直接就沖著徐志去了,“你!怎么回事?聚眾械斗,你們這是犯法!”
徐志打斗時甚是兇猛,終究技不如人,不但多次挨了拳腳,外觀上看,也狼狽的很。
因多次倒地摩擦,渾身上下、連著發髻全都沾滿泥土,衣裳也有好幾處磨破了。
聽得衙役喝問,徐志把大棍丟在地上,一邊齜著牙行禮,一邊解釋:“在下是坪州投遞行掌柜,來此做正常包裹交接……”
他指了指一旁臉色發白,額角滲汗的趙姓壯漢和其同伙,“結果先是這位,對我們投遞行的人悍然出手,把人連著包裹擊入河中。
“我們上前拿他,他的許多同伙便上前助拳。官爺,這些人是蓄謀已久,有計劃的謀害我等,我們只是被動自衛。”
衙役視線往周遭一掃,參加斗毆的近三十號人形象都不咋地。
但總體看來,反倒是拿著棍棒的徐志等人更狼狽一些。
那又怎樣?
在坪州,誠運只是外來人員,坪州人壓根用不著給他們臉。
即使放眼整個河道,誠運也只是一群苦力撐起來的營生,沒根底的一群窮棒子而已。
有這樣的認識,還有提前疏通過的關系,衙役根本不打算認同徐志的解釋,只是黑著臉呵斥:
“你是被動,卻個個手持器械!人家有預謀對你們出手,卻個個赤手空拳。你給我說說這是什么道理?”
說話間,衙役伸手一指姓趙的壯漢:“瞧瞧,你們這是把人打殘了吧?眼睜睜的事實,竟然還能倒打一耙,簡直就是刁民!”
趙姓壯漢已經退至一旁,護著受傷的小臂,臉色泛白,額角泛著冷汗。眼中并無多少痛楚之色,倒是懊悔更多些。
他著實沒想到,對手會是如此的硬茬子。
原以為誠運只是一幫做苦力的,和混幫派的人沒法比。尤其像他這樣,是正經練過的,無論如何也不至于吃虧。
自己的傷自己知道,他的小臂的確斷了。已經近30歲的年紀,即使接骨之后長好了,以后怕是也不能毫無顧忌的發力。
想到這次的傷對自己日后討生活的影響,壯漢心頭涌起悲憤,怎么也得撈些本回來。
他對衙役說道:“官爺果然是明眼人,在下只是途經這邊,卻被一個扛包的人惡意沖撞。在下只是找他理論,卻遭到他們一群人圍攻!”
另幾個助拳的人也紛紛開口:
“是啊,他們好多人都動手了。”
“又是石頭磚塊、又是棍棒的,不依不饒追打這位壯士。我等看不過眼,這才上前幫忙。”
“是啊,我們都是幫忙而已。”
“這些人都是惡徒,官爺只管把他們拿到牢里審問,說不得這些人都有案底呢。”
這些人相互佐證,說得極為熱血懇切。
衙役眉毛一豎,就要出聲。
卻聽旁邊有人嗤笑一聲:“切!說的跟真事兒一樣!”
眾人眼神不善,都望了過去。
只見侯平還是那沒出息樣,雖身材高大,看起來卻沒什么精氣神,就是尋常老頭子的神態。
相比之下,同樣身材的姓趙壯漢,瞧人家腦門汗珠接連滲出,卻依然有著虎虎生威的氣勢。
怎奈侯平威名赫赫,不是姓趙那人可比。
面對一眾人等或惱怒、或驚訝、或質疑的各種目光,侯平只挑了一邊的眉毛,不屑道:“當大家看客都是傻子嗎?侯大爺我可是至始至終瞧得清楚……”
然后就轉向他招呼來的茶客,問道:“是不是?”
他也不等茶客回應,徑自接著說道:“誠運那船一停下,我就不錯眼的看著的,想知道投遞行這買賣是否還能做得下去。
“結果卻看到這位壯士,”侯平手一指姓趙那人,“這位狀若無事的左顧右盼,直直就沖著誠運幾個人擠了過去。人家都是一起的,他硬往中間夾,可不就是和扛包的小哥蹭一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