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該去搬磚了

78.天策上將李

李墨寧睜大雙眼,不知道母后怎么突然來了這么一句話。

獨孤皇后嘆息道:“老百姓都說低頭娶媳婦抬頭嫁女兒,約成俗定的規矩是門當戶對。”

說到這里提高了聲調:“可我嫁女兒如何去找到能讓我抬頭的人家?又有誰家能和我門當戶對!”

李墨寧愣了愣,母后說的這話還真是真,有哪家能比他們家更高呢?別說更高了,甚至沒有人能和他們家相對。

獨孤皇后繼續說道:“皇家公主,嫁給誰都是下嫁。歷朝歷代,無非是皇家籠絡臣子的手段而已。”

李墨寧完全愣住了,怎么都想不到這么激烈的話,出自于一向溫潤如玉的母親口里

獨孤皇后抿了抿嘴唇,緩緩一字一字地說:“寧兒,我是你娘,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什么富貴榮華,只是過眼云煙。娘只要你幸福、開心、快樂!這一次,你想選誰做你的夫婿,娘就讓你如愿!”

“好!說的好!”一個頭戴紫金冠身披黃袍的人拍著掌走了進來。

獨孤皇后大驚,立忙施身下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墨寧也適時的跪到了母親身后。

當今天子,獨孤的老公,李墨寧的老爸,萬世明君李世明搶上前,雙手托起獨孤皇后:“夫妻之間,這么生分做甚?”

獨孤皇后誠惶誠恐地答道:“不知圣上駕到……”

李世明立即打斷道:“說這些做甚?今日咱們一家人親親熱熱的不好?”

“謝皇上恩典。”獨孤皇后這才起身。

“皇后剛才一句話說的好!”李世明坐下后開口:“歷朝歷代,公主下嫁,無非是皇家籠絡臣子的手段而已。”

獨孤皇后和李墨寧都不敢開口,靜靜地望著李世明。

“可是我李二需要嗎?啊?需要嗎?”李世明突然叫了起來:

“我李二,少年從軍,率五百輕騎赴雁門關,救前朝煬帝立救駕之功。

首倡晉陽起兵,拜右領軍大都督,受封敦煌郡公。又領兵破長安,拜尚書令、光祿大夫,受封秦國公、趙國公。

即便與高祖無任何血緣關系,就憑這也是開國元勛。

開朝后,吾親率兵平定薛仁杲、劉武周、竇建德、王世充、劉黑闥,這些別人不知道,皇后你難道不知道?

那時候,你是夜夜哭泣,為什么?因為說不定明天早上醒來你就是寡婦了!

武德四年,吾浴血虎牢,連破竇建德、王世充,并俘獲二人至首都長安,統一北方。

時李二已位列秦王、太尉兼尚書令,封無可封,這不是因為我是世子身份,而是我和手下將士殺出來的。即便沒有任何關系,也是封無可封。

即便如此,已有的官職也無法彰顯榮耀,而特設天策上將并加領司徒兼尚書令、陜東道大行臺尚書令、雍州牧、十二衛大將軍、秦王。

本來這些爵位榮耀對我而言是無所謂的,但是我必須領受。

不是為我,而是為我那些長眠于地下的兄弟領受,你們知道嗎?!

咳咳咳咳……”

獨孤皇后從來沒見到過圣上如此激動過,見他這么咳,立馬上前拍著他的背心,并高聲叫道:“太醫,太醫!”

一群侍從太醫急忙進房來。

“跪——下!”李世明高聲喝道。

帝王之威,無意倫比。

所有人幾乎毫無抗拒之力的跪到地下,頭也不敢抬。

李世明傲然抬頭:“我且問你們,我李二為卒時立救駕之功,為將時所向披靡,為帥時平定四方,縱韓信在世,可比否?”

一眾人哪里還敢喘大氣出來,只是不斷磕頭頌恩。

這時,也只有獨孤皇后能上前拍著他的后背柔聲勸道:“圣上……”

“不!我不是圣上!”李世明吼了起來:“我是天策上將,封無可封的天策上將!”

獨孤皇后從后摟住李世明,柔聲勸道:“圣上……”

李世明苦笑一聲之后,降低語調,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們知道嗎?其實我也就只想當一個天策上將。”

沒有人可以勸他,也沒有人敢勸他。

李世明的聲音突然高亢了起來:“可是,我就不能好好當這個天策上將!他們不讓我當,他們都不讓我當!我的父皇,我的太子兄長,我的王爺弟弟,他們都不讓我安安心心的當這個天策上將!”

所有人都面色煞白,因為全天下除了李世明本人之外,任何一個人膽敢說這番話,都是要掉腦袋的。

可是李世明不怕,因為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他掉腦袋了。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一絲比黃連還苦的苦笑:“不光是他們,還有我那些割頭換頸的兄弟!皇后你的舅舅申公、哥哥齊公、杜萊公,還有秦將軍、程將軍、尉遲將軍……凌煙閣二十四臣,有誰讓我安安心心做那個天策上將?”

特莫的,你這是要謀大逆啊?

所有人已經不光是不能說話,連搭話都不敢了——包括皇后。

“我李二縱橫四野,滌蕩天下,憑什么還要委曲求全?”李世明叫了起來:“憑什么我嫁個女兒還要去想利益交換?有誰有什么資格和我交換。”

下人們現在只想刺破自己的耳膜,希望自己沒聽到這些話。

明君就是明君,很快就能收斂自己的情緒。

李世明坐了下去擺了擺手:“你們都出去吧。”

下人們這才如蒙大赦,倒退了出去。不然的話,再聽幾句大逆不道的話,可真是不得了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李世明才笑著對獨孤皇后說道:“你說的對,咱們的女兒,想嫁誰就嫁誰。”

獨孤皇后急忙對李墨寧使眼色,意思是:還不謝恩。

李墨寧收到母親眼色,當即跪下:“謝父皇恩典。”

李世明伸出一只食指在面前晃了晃:“不不不不不……”

獨孤皇后和李墨寧都暗暗心驚,不知道天意如何。

李世明俯下半邊身子對李墨寧說道:“叫我一聲。”

李墨寧急忙低頭沉聲恭敬地叫道:“父皇……”

“不對不對不對!”李世明滿臉不悅之色:“不是這個!”

李墨寧望了母親一眼,獨孤皇后無奈地搖搖頭,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好久,尤其是聯想到父親剛才的一番話,李墨寧這才叫道:“天策上將。”

李世明更為不悅了,將手中的茶碗放到桌上問道:“你剛才怎么叫皇后的?”

李墨寧又和母親換了一下眼色,這才怯生生地開口叫道:“爹……”

“哈哈哈哈哈,”李世明放聲長笑起來:“這就對了嘛。乖女啊,你放心,爹這輩子水里火里,不就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嗎?說吧,你看中了哪個男子,你爹我就招他當女婿了。我李二還不信了,誰敢對我女兒不好。”

這就給李墨寧出了個天大的難題了。

身為一個女孩子家,這么說出口,真的是太難為情了。可是如果不說的話,這種機會可是獨一無二的啊。

“胡沐風你這個老狐貍。”于奇正笑得前俯后仰。

胡沐風臉上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臉,干脆就不回答。

“老胡啊,”于奇正笑著說道:“雖然我屁都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再好的方案,最終還是需要人來落實的。或者說,再好的設計,最后還是得靠人做出來的。我說的對嗎?”

胡沐風立馬拱手答道:“上官英明。”

于奇正根本就不和他糾纏,而是直接說了:“所以說,選擇合適的營造隊伍,也是這項目成敗的關鍵之一。對嗎?”

胡沐風正色答道:“確是如此,上官真是明察秋毫啊。”

“馬屁就先別來了,”于奇正盯著胡沐風的眼睛說道:“你覺得咱這附近,那支營造隊伍能拿的下來呢?”

胡沐風低下了頭,拿著眼角不斷地瞟于奇正。

但是很失望,完全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于是只得答道:“就我個人的觀點來看,應該還是秦家班最為適合。盡管她們現在規模較小,但是幾個關鍵的技術都是在她們手里。人嘛,好解決,但是這個技術嘛,就不是很快能搞定的。”

胡沐風這話,自認為說的是點水不漏。可以說,不管于奇正是個什么意思,這話都錯不到哪里去。

令他想不到的事,于奇正突然就轉換了話題:“胡前輩啊,我講個故事你們聽好不好?”

廢話,胡沐風和刁勝能說不好嗎?

于是于奇正就開始講了起來。

話說啊,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個晉國。

晉國呢,有一個國王叫晉平公。他呢,很想治理好國家。

正好這時候呢,中軍尉祁奚告老還鄉,于是晉平公就說了:“你要走呢也可以,但你得舉薦一個能接替你職務的人啊?”

祁奚立馬回答道:“這個我早就想好了,解狐這個人絕對可以勝任這個位置。我離任后提拔他就可以了。”

晉平公就奇怪了,因為國人都知道,這個解狐可是祁奚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于是就問了:“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嗎?”

祁奚答道:“對啊!不過,您問我的,是誰可以擔任這個職務,而不是問我誰是我的仇人啊。”

后來,解狐死了。

晉平公就又找到祁奚問道:“誰可以接替這個職務呢?”

祁奚答道:“祁午可以。”

這下晉平公更不解了:“祁午不是你的兒子嗎?”

祁奚答道:“您問的是誰可以擔任這個職務,又不是問誰是我的兒子。”

這就是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的千古美談啊!

這個老掉牙的故事,別說胡沐風早就知道,就算是流氓出身的刁勝,也早就聽說過。

但是,這里有個但是。

當領導說了一個你早就聽爛了的笑話時,你該做何選擇?

是裝作從來沒聽過這個笑話之后的哈哈大笑,還是把自己之前聽過這個笑話的事情完全遺忘掉然后發自肺腑的哈哈大笑?

千萬不要告訴我你不會笑,更不要告訴我你會告訴領導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那樣我會非常看不起你。

獨孤皇后笑了,摸了摸李墨寧的長發:“母后何時騙過你?”

說完之后站起身傲然而立:“這天下啊,有很多規矩。所有人都要依從這些規矩。唯獨到了我們家,就沒辦法依從了。”

不僅是和兒女,即便和她的丈夫,至尊無上的皇帝之間,難道就沒有這種距離嗎?

一個“娘”字,讓獨孤皇后整個人都蒙了。

但是,她是皇后,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李墨寧乖巧地點點頭:“知道了,母后。”

獨孤皇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孩子,你剛才說的對。做女人呢,最重要是要選一個自己心儀的人。富貴也好,貧賤也罷,你要真求的有情飲水飽,母后何嘗不會依你呢?”

李墨寧抬起頭,兩只大眼睛撲閃撲閃:“母后,真的嗎?”

作為一個女人,來這個世上能活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好追求的?

獨孤皇后很滿足。她一直覺得自己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和歷史上任何一個女人相比,自己都不會缺少半點東西。

但現在女兒這么一聲“娘”,一下子就擊中了她心中最為柔軟的地方。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她都不能忘記這一點。否則,她就不配當這個“皇后”。

獨孤皇后把李墨寧一把摟進懷中,憐愛的撫摸著女兒的頭發,柔聲說道:“寧兒啊,在母后這里,什么都可以。但是以后,這種不合規矩的話可萬萬不能說了。”

在她和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之間,橫亙著一道距離。

沒人知道這距離有多遠,也沒人能說清楚這是什么距離。但事實上就是有這么一道明明知道卻無法跨越的鴻溝。

丈夫是皇帝,而且不僅僅是皇帝,而是皇帝中的佼佼者。她幾乎可以確定,未來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后的史書,給他下的定義必定是“千古明君”這四個字。

兒子是太子,而且不僅僅是太子,他將來也會成為皇帝。她相信自己兒子,將來也是一位有為之君,接過他父親的手,讓大儀千秋萬代。

然后,孩子就是躺在娘的懷里,依靠娘的**活下來并長大。

再然后,這些孩子就會甜甜的喊一句“娘”。

而她,母儀天下的皇后,從自己的孩子咿呀學語,就應該叫自己“母后”。

是的,她什么都不缺,唯獨只缺一樣——真情。

全天下的母親,都是闖過鬼門關生下兒女。這一點,她和哪怕最低賤的婢女一樣。

李墨寧立忙低下頭,有些局促地叫道:“母后……”

皇后坐在那里,心潮澎湃,一種從來未曾有過的滋味涌上心頭。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母儀天下,是這個世上最為尊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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