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退朝后,李世明心事重重地回到后宮。
以前遇到這樣的情況,他都會找到皇后商量。
雖然“后宮不得干政”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但事實上他是第一個違反的人。這么多年以來,皇后不僅僅只是一個皇后,當他無助時,也是自己最大的依靠。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唯獨皇后不會。
因為,從他們在一起之時,就已經注定了彼此是利益共同體。不不不,不僅僅是利益共同,連生命都是共同的。
假如當年征戰天下之時,如果他李世明死了,基本上這個老婆就死了。即便肉體沒死,心也死了。
假如青武門事變之時,如果他李世明死了,基本上獨孤也死了。那次不是心死不死的問題,是連同肉體一定死了。
假如,假如……
這一輩子,獨孤和他之間,這種同生共死的時間不止一次。每個人都看到了皇帝的高高在上,每個人都看到了皇后的母儀天下,但沒有人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夫婦用生命換來的。
李世明這么想著,腳步移到了未央宮門口。
小太監阻住了他,理由是:皇后來天葵了!
李世明一腳將小太監踹得打了兩個滾,但繼續走了兩步之后停下了腳步。繼而,轉身離開。
悲憤,是現在充斥在他胸口的唯一感覺。
我李世明富有天下又如何?還不是無力改變一個小小的規則!
所有后宮妃嬪,不得在天葵期間迎圣。
這不是男歡不歡女愛不愛的問題,而是規則。
在規矩中,女子來天葵,不僅僅是房事的問題,而是污穢之時,不能玷污至高無上的君主,另其背運。
要知道,君主背運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天下的問題。
事實上,在年輕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時候李世明嬉皮笑臉的鉆進去。不是別的,而是只有睡在獨孤身邊才安心。
但是自從登上帝位之后,皇后就嚴守這一點,不管怎么求,都不能逾越這個規矩。
李世明憤憤地轉身離去,國事繁忙的他卻一直沒留意一件事:從去年開始,年屆五十的獨孤皇后,從前年起就沒有了月事。
從未央宮出來后,李世明腦子里翻來覆去的只有一個人的名字——于奇正!
他已經無法找出怎么對待這個自己的女婿的辦法,這種無力感讓他很難受。
當胡忠仁小心翼翼地問圣駕去哪里時,李世明脫口而出的三個字是:懷英樓。
秦曉鸞沒想到這么晚了圣上會來臨幸,匆匆忙忙在院門口迎駕。
李世明進得院子,并沒有直接進屋,而是一腳把地面上的騎樓和圍屋的模型踢了個粉碎。如此還不解恨,接著又踩到上面不斷跳躍。
秦曉鸞冷冷地看著老皇帝的動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酒!”李世明叫了起來。
宮女太監們一片慌亂。
“烈酒。”秦曉鸞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沒有任何波瀾。
片刻后,李世明一手拿著酒瓶,整個人繼續在模型區踩著,直到那些模型和地面融為一體后,身子一歪朝旁邊倒去。
次日。
李世明起床后走到院子里,看到一片混亂的地面,渾身怒氣地吼了起來:“誰?敢把模型毀了?”
當知道自己要問責的罪人就是自己時,李世明回頭對著秦曉鸞澀然說道:“愛妃,朕昨日喝多了。”
秦曉鸞依舊是那副不疼不癢的態度回道:“沒事,不過是一些小兒戲耍而已。”
不知道為什么,李世明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刺痛,像是被人扎了一針一樣跳了起來:“明日這個時候,朕要看到原樣恢復在這里!”
說完之后,腳步匆匆離開。
懷英樓變得無比忙碌。
很多事情都是看可輕可重的。就這件事來說吧,如果圣上心情好,那可以就是一句戲言。但要是圣上心情不好,要上綱上線的話,那就是皇帝金口玉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圣旨。沒能達到他的要求,輕則是“怠慢君上”,重則是“抗旨不準”。
不過,誰又敢賭皇帝到時候心情好不好呢?
別說下面那些人了,秦曉鸞也不敢賭。好在胡忠仁昨天調撥過來試用的那批人還沒退走,懷英樓現在有二十來個宮女太監。
真說要這些人干營造的粗活,那還真是有點為難。但好在現在是做小的模型,體力活并不多,更多的是需要心靈手巧。
在秦曉鸞的指揮調配下,一群人忙碌了起來。讓眾人不解的是,這次武才人并沒有像上次那樣,一點點的向上修建,除了讓幾個人重新澆筑地基之外,其他宮女太監都在屋子里照著她畫出來的圖樣尺寸打磨出各種配件。
更沒法理解的是,武才人對她們打造出來的各種配件要求很高,尺寸稍微有一點點偏差,油漆稍微有一點點不均勻,都會要求重做。
這可把冷秋急得嘴上都起了泡。俗話說得好,慢工出細活。做得如此精細,時間上哪里趕得來?照目前這個進度,恐怕到晚上都只能出一堆配件。
冷秋的估計是對的,到了晚飯時分,懷英樓外的空地上,除了一圈地基之外什么都沒有。
可就這樣,武才人還是若無其事,不僅讓大家先吃飯,還說飯后讓大家先睡一會。至于睡多久,她只簡單的回答了兩個字:“待命。”
就在冷秋急得實在忍不住想和主子說時,秦曉鸞把她叫到身邊耳語道:“去和小六子說,一切正常。”
冷秋實在不能理解有什么正常的,也想不通和小六子說這個干什么,但看到武才人不容置疑的眼神,還是轉身出去了。
胡忠仁親自前往通知張淑妃,圣上今晚翻了她的牌子。
張淑妃自然是喜不自勝,立馬塞過“意思意思”。
胡忠仁也不客套,將“意思意思”納入袖中,心里想的卻是:還淑妃娘娘呢,這出手和武才人比差遠了。
他這么想,還不僅僅是眼下這點“意思”的問題,而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自己尚且如此,何況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宮女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