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街口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蘇亦如脫口道,“那姑娘來了。”
紫衣紫鞋,甜膩的胭脂香氣。慢慢,及近。
兩道香氣交纏,入門的剎那,從內室射出一道敏銳的犀利目光。包含了不安和警惕。
“是這位姑娘寄賣的畫嗎?”溫婉的語氣,仍是大家閨秀的風范。一邊沏茶,一邊用眼的余光打量身側的女人。
妖類呵,多久沒遇到妖類了?
龍井在杯中漾開。端過去,注意到紫衣女子鮮紅蔻丹,仿佛噬血的妖爪,心里一緊,卻還是裝著不動聲色遞上杯子,“姑娘請用茶。”
伸手接過茶杯,紫衣女子抿出一抹笑,道了聲謝。
“霜眉,你先回屋休息吧,我跟這姑娘說些話。”男子溫和眉眼,對著白衣女子軟言輕語。
霜眉笑笑,回身進屋。且行且回望,最后,慢慢隱于暗處。
現在屋里,就只剩下兩人。
不,還有隨著而來的李程洵。李程洵坐在一處,看著桌子上的茶點吞咽著,這幻境倒是極為真實,如今自己在此處不知道待了多久,真是有些餓了。
不過看著這一男兩女之間的糾葛,李程洵這么久了也還沒弄清楚,這血妖到底是跟這兩個女妖中的哪個有牽扯。
如今只能既來之則安之,看著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了解清楚為什么這個血妖要讓自己看到這個。
這幾日跟著那紫衣女子,看著她殺了不少的男子,哎手法之殘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真叫人嘆為觀止。
蘇亦如絲毫不曾察覺到危險氣息的迫近,這甜膩的香氣,蓋住了淡淡的血腥氣。
好在她思慮良久已經決定,今后不再殺他,紫衣女子這般想著,這世間能讓一只妖動心的,只眼前一個。
“姑娘你那天去的匆忙,還沒問你尊姓大名。”蘇亦如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手不知道怎么放,不知所措的模樣。
“叫我寶芝就好。”紫衣女子亦報他笑容,嫵媚至極,不信顛倒不了人心,可又升出一股不快,斜了眼瞥了眼后堂,“剛剛那位,可是尊夫人?”
“確實,早訂了親,只是還未過門。”他已經跌落在她的眼眸里,卻不忘溫文有禮的回應。
寶芝后常來蘇家畫軒做客,畫卻總沒賣出去。
也是奇怪,看中畫的幾個人,付了定金,回頭要來拿畫時,都無端失蹤,或者暴斃。
而且這城中,接二連三的,失蹤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或許是我運氣不好,剛巧趕上了。”寶芝面色為難,做楚楚動人狀,努一努嘴,“只好再麻煩先生慢慢找人了。”
寶芝看著這個叫蘇亦如的男子,那么近,卻仿佛隔了幾萬年的距離。那么遠的距離里,她又和他,挨的這么近。
這感覺若即若離,好生叫人玩味。
寶芝出得門來,卻看見街上身穿袈裟的僧人正經過,手里拿著缽。一臉莊嚴。她故意晃蕩過去,從僧人身邊擦身而過。姿態輕佻,心想,真年輕的和尚,就這二十幾年道行還想來捉我?
她露出輕蔑一笑。
舌頭在唇齒間打轉,不知道僧人的味道如何?可從來沒吃過呢。
手摩挲著小腹,可,這里還是飽的。那么暫且,先饒過那禿驢吧。
跟在后面的李程洵看著寶芝那作死的行為,捂著臉跟了上去。
再晃過一條街,就出現一口井。
哎,累了幾天了,真該好好休息休息,寶芝縱身入井。那是她的巢穴。一抹紫色瞬間淹沒在夜色里。
井底,寶芝微微合上眼。
腦海里,卻浮現男子的音容笑貌,胭脂的甜膩,滲透到心里。
依靠在井口邊的李程洵,看著微微露出的星辰,想著井底的那只紫衣女妖,輕輕地嘆了口氣,“本就是殺人井妖,如今愛上了自己的獵物,呵呵不過,那店里還有一只……“”
且不管這些,先休息。李程洵軟著身子半躺靠著井口便打起了哈欠。
夜遁入無邊的神秘。
她陷入夢里。
半月彎彎,照耀著地上一片雪白。
清冷香氣若隱若現。
不遠處有花瓣悄無聲息的飄落,不勝其哀。
“出來吧,我知道你是只妖,躲在井里。”
李程洵揉揉眼睛,看著這突然來訪的白衣女子,心想,“這正妻還是坐不住了。”
還是溫婉的語氣,卻帶了些許惺惺相惜的嘆息,“難為你,同是妖,沒個皮囊,連個住處都那么寒磣。”
一束紫光倏忽從井里散出。
“你以為你找了個凡人的皮囊,住著就夠舒服?你那具肉身陽氣早散了,你用靈修吊這具皮囊不壞,能吊多久?”語氣憤忑。
月色下,仍舊落花人獨立,李程洵坐在井上看著這兩人唇槍舌劍。
“同是妖族,你也該知道我在這凡間時日無多,那又為什么要跟我搶亦如。”還是悠悠然的語氣,不怒不怨。
“搶就搶了,你能拿我怎么樣?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喜歡我比你多。”嬌縱的笑聲從井底傳出,甚是刺耳。
“還有兩年,這具肉身就壞了,到時候我讓給你好不好?現在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有婚約在先,他不會毀婚的,你死心吧。”
地上已然鋪了厚厚一層白色花瓣,在月下泛著幽光。
沉默片刻,井底拋出話來,相當的不屑:“我需要你讓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更何況一向以來,任何我得不到的東西,我都要毀了。”
頓了片刻,她在井底又傳來癡癡的笑聲,帶著些許挑釁:“你舍得他被我吃了嗎?要打,你又打不過我。要救,你又救不了他。你我都知道的,他那精元,百年難遇的極品。你敢說沒打過那主意嗎?”
“我沒有,我是真心愛他的。你難道不是真心愛他的嗎?愛他,怎么會要傷他性命。”月色下的白衣女子終于按捺不住假裝的鎮定,開始顯露出驚慌神情。
“急了?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做蘇太太,你趁早讓位,我就和他長相廝守,我再毒,也不會吃自己相公的。”話音剛落,一道紫光從井底射出。紫衣飄飄,女子從井底躍出,如風及地,伸出鮮紅蔻丹放在唇間吸吮,“否則我可管不住自己的胃口。”
一道白光,從白衣女子手中幻化而出,變成一個光球,向前襲去,伴隨光球周圍氣浪滾滾和她的厲喝,“我不會讓你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