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兒顯然要比初入朝堂的阿兄,輕松自在得多。
得了父親的默許,她帶著四個婢女和四個內衛入了公主府。
楊兆興已經調到公主府里做了掌院,他過來的時候,還帶了幾個會武功的莊戶來做護院。加上內侍省撥的內侍、婢女,公主府上下也有七、八十口人。
李萱兒讓蘇嬤嬤做了外院掌事,內院則由木香負責。內侍省撥來的人,全都分配在外院,就連廚下,用的也都是原來的留守奴婢。
“內侍省的也不是一概不用,你們留心看著,好的也可以讓她們先到內院打雜。各處都培養出一兩個忠心的人來。
廚下有十來個人,讓她們都列出自己拿手的本事,若是不行,還得到外面物色幾個。我們不比男人,經常在外邊吃喝,府里的廚子不好,那生活還有什么樂趣?”
李萱兒正在感嘆,門外有人拍起手來:
“果然是我的饕餮妹妹,沒了好廚子,連生活樂趣都沒了!”
萱兒抬頭看是阿兄和鄭顥兩人,便笑道:
“那可不是?在宮里想吃點自己愛吃的,還得另外使錢,現在自己有廚子,想吃什么做什么,還不浪費。你們這就下朝了?我府里可沒備你們的飯食。”
“開口就趕人?我只是來看看你,不蹭飯,這會就要到曲江池去,那里的芙蓉樓,做的魚最好吃,一條魚,有八種吃法,那美味……”李溫故意說到。
萱兒撅嘴道:“那我也去!”
“殿下逗你呢,京兆府的一群臭男人在那里,你去干嘛?你若想吃魚,我帶你到西市的北冥漁莊去,他家做的燉魚,才是京城一絕……”
鄭顥沒說完,萱兒一條腿已經邁出門檻了:“那還等什么?吃魚去。”
看她興致勃勃往外走,李溫低聲笑到:“師傅,你那點俸祿,小心她吃窮你!”
“放心,公主就是把西市都吃了,某也付得起。帶她到處嘗嘗,遇到她喜歡的,順便花點錢把廚子請回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他是重生者,像掏馬元贄金庫那種吃黑戶的事,萱兒只做過一次,可阿硯、阿哲都已經做得輕車熟路。他不缺錢,就算浙東救災也不缺錢,所以他才有底氣。
長安城里,靠近皇宮這幾個坊里的宅子,是不能隨意買賣,但不是他買不到。鄭府本就位于權貴圈中,父親常年在京外做官,母親還在府里,他沒必要自立門戶。
剛剛在門外聽到萱兒說想請廚子,他才想起,前世今生,自己都沒帶她下過館子。
李溫上馬去了曲江池,鄭顥和萱兒上了馬車。
“我今天穿的是男裝,為什么還要坐馬車?”
鄭顥笑到:“你去西市,不準備要買買買嗎?我怕像上次,莫安、郭淮兩個,就差嘴里沒叼著一、兩件了。”
萱兒想到他們的狼狽樣子,“噗呲”笑出來:“你倒是很有經驗。你又沒有姐妹,難道是經常陪你娘逛街?”
“不,我娘不愛出門。我外祖雖只是個從六品,但家風嚴謹,母親就是個謹小慎微的性格。再加上父親外放已經五年,她雖寂寞,但更怕拋頭露面惹人閑話。”
婆婆是這樣的人?自己前世住在公主府里,因為不需要侍奉公婆,連當面問安都很少,更沒好好了解過她。總以為自己經常往鄭府里送東西,那就是孝敬。
人與人之間,禮尚往來容易,真心的關心他人,卻那么難。
萱兒鼻子一酸,訕訕說到:“娶個公主確實不好,不但沒有兒媳侍奉,連兒子也沒了,坐在家里都難保沒有飛來橫禍。”
“傻瓜。父母只希望看到兒子夫妻恩愛,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
鄭顥知道她想著什么,伸手過去,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那看到兒子夫妻不恩愛,他們是不是很難過?”萱兒有點想哭。
“是。他們很難過,不知道怎樣對兒媳好,才能讓她高興。見了面也不知說什么才不得罪她,人走了以后又惴惴不安,害怕哪里不周全……”鄭顥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把臉埋在兩人握著的手上,低聲道:
“這都是我的錯,讓父母替自己受罪。”
萱兒將手掌伸開,手心捧著他的臉,含笑道:
“一切都還來得及,對不對?”
鄭顥不知是舍不得將臉從她手上移開,還是不敢看她,只低聲問道:“你為什么不恨我?”
“恨過。可是你走之后,我就只記得你的好。后來又學會與筆記、詩文中的你交流,那時我才真的認識了你。余生無恨,唯有遺憾。”
鄭顥捧起她的臉,兩人似乎都能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正當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事要發生之時,趕車的阿哲掀簾子伸頭說:
“公主、郎君,西市……你們繼續……”
李萱兒忙甩開鄭顥的手,起身往外走:
“西市到了嗎?走,逛街去。”
等到鄭顥下車,阿哲痛心疾首低頭道:“我錯了,回去就面壁……”
他們住的地方靠近東市,西市很少來,這邊胡人比較多,雖然大家都不說自己是胡人,可面貌語言,還有表面外向大方,內心算計摳門的生意人習慣,都很容易與天朝本土人區分開來。
“二位郎君,進來看看吧?新到的波斯國琥珀瑪瑙珊瑚樹,鳥蛋大的夜明珠,送母親送妻妾送相好,個個看了哈哈笑!”
李萱兒心中一動,抬腿進了這家珠寶店。
掌柜留著大胡子,看見兩人進來,連忙到柜臺里端出一盤紅紅綠綠的珠寶來,介紹到:“小郎君真是有眼力,不瞞您說,我這家珠寶店,在整個西市貨品最優,您看,這些都是才到的新貨。”
萱兒看了看,也沒什么新鮮的,皇宮里、馬元贄的那兩箱珠寶里,她還有什么沒見過的?
“就這些?品質雖然好,款式卻不行,都是尋常樣式,滿大街都是。”
掌柜的忙陪笑道:“原來小郎君喜歡的是孤品?有!若老安拿不出來,整個西市都拿不出來!”
他果然又從柜臺下拿出一個托盤,這里面的首飾,都是用波斯國的寶石鑲嵌,寶石花紋難有重復,說是孤品,也不為過。
萱兒拿起一對鏤空白玉菊花釵,仔細一看,它還是雙面雕刻,這倒是很少見。她將玉釵遞給掌柜說:
“我就要這個,替我包起來。”
“這對釵本是一位官爺定做的,價錢可不便宜,得要五十貫錢。”
五十貫?那不就是五兩金子?小意思。
萱兒正想掏錢,鄭顥攔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