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宋歸塵:“馬廄?”
“馬廄怎啦?自從我老漢死了后,那馬廄就再也沒有養過馬了,里面的干草是我新鋪的,干凈著呢,你要不愿意,那就出去吧,出去。”
“哎別別別,我愿意我愿意。”
有睡的地方就不錯了,輪不到自己挑挑揀揀。
宋歸塵認命地往老婦人所指的方向走。
老婦人提著燈,顫顫巍巍地往屋里走,邊走,邊嘀咕:
“今兒是怎么回事,借宿的人來了一個又一個,真當我這是客棧了......”
宋歸塵來到馬廄,果然如老婦人所說,雖然四面漏風,不過倒是可以擋擋雨,里頭鋪滿了許多干草,想來應該能湊合一晚。
她將草垛弄蓬松蓬松了些,靠著墻壁坐下。
山中荊棘叢生,她又走得急,此時放松下來,才感覺手上,身上,臉上都火辣辣地疼,原來是被叢林劃破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不幸的是,身上還沒有藥。
只能忍著了。
她實在累極了,不一會兒睡意上頭,便朝著一邊倒了下去,這一倒,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個腦袋。
好在她在那名叫閻羅殿的山洞中待得久了,膽子也給練了出來。
忙退后幾步,趴開草叢,卻發現草叢里面還躺著一個人。
就著月色,宋歸塵發現,此人——
竟是杜青衫!
“阿晏?!”
宋歸塵又驚又喜,又見他一動不動,不似睡著,心驚之下為其診脈,卻發現,眼前之人,哪里還有脈搏?
“杜青衫?你不要嚇我。”
宋歸塵不信邪地換了另一只手,還是一樣的,一點脈動也沒有。
“脈呢?我怎么找不到你的脈搏?”
大顆大顆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宋歸塵手足無措,診了右手又試左手。
“一定是我學藝不精,所以沒有診出來對不對?杜青衫,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醒醒,你回答我!”
稻草中躺著的人,一動不動。
宋歸塵慌亂地搜著身上,外衫被留在了山洞中,黑衣人的衣服也被扔在了山上。
她原本隨身攜帶的藥瓶也不在身上。
此時真是一點藥都沒有。
宋歸塵撲在杜青衫身上放聲大哭。
她想起了去年冬天和他逃難到杭州的路上,大雪鋪天蓋地,他發了燒,卻強撐著一步不落地跟上了自己的腳步,不叫自己發現。
即便再冷,也將唯一的斗篷給了自己。
她想起聳翠樓再次見到他時,他一襲青衣,一縷青絲垂在額邊,端的是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將屋中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越想,眼淚越是止不住,宋歸塵破口大罵:
“杜青衫,你個王八蛋,我才幾天不見你,你就成了這幅鬼樣子,你要是這樣死了,叫我怎么辦?”
“咳咳,誰,誰說,我死了?”
身下的人突然動了動,沙啞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
宋歸塵一驚,連忙起身抓起杜青衫右手。
脈搏,跳著呢。
雖然有幾分弱。
“杜青衫你個王八羔子,你逗我?”
宋歸塵又氣又急,攥起拳頭就往他胸膛上打,杜青衫含笑受了,道:“小塵再打,我就是沒死,也要被你捶死了......”
“你還說!”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杜青衫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聲音沙啞,
他的目光熾熱而直接,即便有夜色作掩護,宋歸塵仍覺得心慌,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嗯。”
“我在呢。”
杜青衫忽然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頭埋進她的頸窩,“小塵,這些天,你嚇死我了。”
宋歸塵:“我被幾個黑衣人抓進了一個山洞中,今日才逃了出來。”
她輕撫著杜青衫的肩頭:“你怎么在這?”
“他們是芙蓉門的人。”
杜青衫只說了這么一句,便累極了似的窩在宋歸塵懷里,喃喃叫著她的名字。
“怎么了?”宋歸塵越發溫柔地拍著他的肩,“芙蓉門的人,和武紅燭有關?”
杜青衫搖了搖頭,將懷里的人圈得更緊。
宋歸塵一嘆,見他極累,便不再問:“沒事了,我在呢。”
雞鳴破曉,太陽初升。
宋歸塵睜開眼,才發現懷里的人臉色蒼白得嚇人,平日帶笑的鳳眼此刻緊緊閉著,如扇眼睫微微顫動。
手覆上他額頭,燙得宋歸塵一驚。
又發現他腰間青衫之上皆是血色,竟是受了嚴重的傷。
昨夜他笑著和自己說了那么多話,原來都是強撐。
宋歸塵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忙敲響老婦人的房門,求她讓杜青衫睡到屋中去。
老婦人一早醒來,脾氣暴躁:
“哎我說你這丫頭,昨夜老身收留你一宿,你說好今日天明就走,怎么這還得寸進尺,要住到老身屋里來了呢!”
“實在是我——我幼弟他重傷在身,不宜趕路,還往老人家再收留幾日。”
老婦人張長脖子往馬廄里看:“噢,那半死不活的少年是你弟弟啊,你們姐弟還真是有趣,一個個的這幅鬼樣子。”
她說著嫌棄地打量著宋歸塵,長滿皺紋的額頭緊緊皺起,褶皺越發縱橫交錯。
丑得不忍直視。
宋歸塵忙將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老人。
“老人家,我出門出得急,身上沒有帶銀子,只有這些首飾,您行行好,讓他睡到屋里去吧,他發燒了,再吹冷風,我擔心他受不住。”
“嘖嘖嘖,真是姐弟情深。”
老婦人掂量著手里的首飾,眸光一動,眼底閃動的靈動不似老嫗模樣,可惜宋歸塵一心在杜青衫身上,不曾發現。
“老身記得,昨夜你悄悄藏了一根玉簪,那玉簪呢?小丫頭,說什么只有這些,依老身看,你是把貴重的都先藏起來了吧。”
“這——”
宋歸塵秀眉緊皺。
那玉簪其實并不貴重。
只是,那是阿晏的娘親親手雕刻的,又是阿晏鄭重地送給自己的禮物,絕對沒有將其給旁人的道理。
可如今阿晏危在旦夕,再不救治,只怕命都保不住了。
狠了狠心,拿出貼身藏好的玉簪,咬牙遞給老婦人。
“這玉簪并不值錢,但于我意義重大,今日暫且給你,他日我定以十倍之金贖回。”
老婦人拿了玉簪,眼里放光。
得了便宜,呵呵一笑:“那你就將他弄進來吧,不過老身這里可沒有藥,也不認得什么郎中大夫,我看吶,你那可憐的弟弟,是活不成咯。”
宋歸塵置若罔聞,將迷迷糊糊的杜青衫扶到屋中安置。
解了他的單薄衣衫,看到他腰側血肉模糊的劍傷,宋歸塵心尖疼得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