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司軍府。
新科狀元郎剛送走個活神仙,這會兒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氣。
不是,從前七殿下有這么咄咄逼人的么?
他幼年和哥哥入宮當侍讀的時候就覺得殿下最是溫和了,難不成,他小小年紀的時候就瞎了眼?
新任司軍莫凌晨撓禿了頭都不太明白,王妃的丫鬟是怎么做到偷了王妃印還能跑了這好幾天都沒被抓住的,拿著殿下的丹青看了一遍有一遍,有些牙疼。
算了,殿下的丹青的確很難得,但是,要是他找到了人,轉頭還能去過殿下求一幅啊,要什么丫鬟的畫像,畫得跟通緝令似的,求仕女圖多好!
莫凌晨打定主意,叫了小廝進來,他被嚇得很慘的,還沒好,不能出去的,還是要再難為一下守備大人了。
說起來,到底是誰弄出來這個動靜嚇唬人?
那個掌柜是個黑心的,可那客棧離司軍府遠著呢,他還沒騰出手來,這就被端了?誰做的好事兒?
莫凌晨想不起來,倒是那個消失了的人比較讓人好奇,嘖,有這個身手還有這個膽量見識的,打卞城走一遭,他怎么不知道?
思來想去,莫凌晨的視線落在了那幅丹青上,又很快移開,想什么呢,還能是個丫鬟做的不成?那丫鬟要是有這個見識,也不會偷盜主子的東西了……
只是,殿下真的是在找丫鬟?
什么丫鬟偷盜王妃印還得留活口?
王妃娘娘這么念舊呢?
莫凌晨越想越不對勁,翻來覆去看了那張丹青,嘶……
這不會是在找跟這丫鬟一起消失的東西吧?
留活口……
解藥?秘密?
給誰的解藥?要聽誰的秘密?
莫凌晨猜得后背發涼,當即臨摹了一張,派人快馬加鞭送回去,他哥跟李公子是至交,萬一真涉及到王妃娘娘,還是得讓李家知道的好,至于真假,這張通緝令走迷宮是假不了的,就算是他猜錯了,傳回去也能幫忙抓人。
小廝匆匆來,又匆匆去,一封信送回莫家去,一封信送去守備府。
守備大人案牘勞形之余,連打了幾個噴嚏,身旁伺候筆墨的小廝都有些擔心了,孫遠禮卻渾然不覺,王家終于倒臺了,司軍府也迎來了新司軍,雖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但是,好歹是狀元郎,起碼能出謀劃策,別的,就擔待些罷,誰讓司軍年紀還小呢!
從司軍府出來,慕容瑾去了客棧,一進門,周拾跟管湯就盯上來了。
“莫凌晨答應了,這事兒本來就不難辦,莫家父兄都是御史臺出身,做不來捧高踩低的事,會答應也是情理之中而已。”新科狀元,會疑惑也是情理之中,最壞的情況是,他張貼了告示通緝,然后傳信給他兄長莫凌風,莫凌風再告訴李俞灝。
周拾倒了茶,遞給殿下,又忙不迭過去搭了脈,頓時,臉都皺了。
“殿下,王妃不是留了信?”周拾被管湯白了一眼,摸了摸鼻子,“行吧,那是我蠢,我蠢……”
“那個,王妃都留了信了,咱們就信她一回有何妨?能把人從驛站弄出去的人,未必不能護住王妃周全。”周拾苦口婆心,“王弗趕路追上來,也都查出來了,王妃有幾個陪嫁半路回去省親了,還是王妃答應了的,這顯然是早有預謀,不是,早有計較了,王妃能猜到咱們要利用立夏給她傳信時找她,就這好計策,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管湯皺了皺眉,潑了一瓢冷水,“要是我們沒有半路截下信,而是讓信傳出去,這信就不能到殿下手上了,就這樣的計策,自作聰明。”
“那我們還不是截了?”
“是你截了。”
“……”周拾說不出話來,的確是他出的主意,可是,可是……
“這沒什么好爭的。”慕容瑾不太舒坦,的確聰明,他不在,特意知會了她,他不在,驛站出了什么事就是她拿主意,她不在,是周拾拿主意,隨行的陪嫁有多少分別是什么人,周拾可分不清楚,就算是有王弗在,那也沒什么用,就算是量個盯一個,也未必能防得住他們,遞個東西是多么簡單,一旦不能在路上盯住,就徹底找不到了,而且沒有人贓并獲,那些下人都不好審問,她不在,一旦著手查陪嫁,且不論說出去好聽不聽,單就這個舉措,就有瓜田李下之嫌,與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拿住人,截了信,說不定還有蛛絲馬跡。
看,多聰明,猜準了周拾的舉措,又猜準了他們顧忌的顧忌,就連周拾一開始的發現,說不準都是設計好的。
聰明絕頂,然后拿來對付他們。
周拾忿忿咽下一口氣,嘟囔著,“那也不一定非要親自來啊,親筆信不成么?莫凌晨不是侍讀么?還能不認得殿下的字跡?這身子,是能到處跑的么……”
“不成。”慕容瑾看了眼周拾,“莫凌晨來卞城當司軍,可不是來玩兒的,他這戲還沒開場,一封信可不能讓他幫忙。”
周拾氣得慌,“不是,王妃到底有什么事兒要做?這么危險的時局,說走就走,還得去找?”
“……你可以不找,我不勉強。”慕容瑾放下杯子,平靜的語氣里,夾著若有似無的不滿。
周拾又成了鵪鶉,不說話了。
“王妃是襄七王府的女主子,還身懷有孕,那又是襄七王府的世子,如何能不找?西原郡不寧,怪事頻發,找不到王妃,讓她獨自去西原,一旦落入那些人的手里,豈不是大麻煩?”管湯語重心長,難得心平氣和的教訓人,“如今,敵在暗,我在明,容不得半分差池,王妃對此一無所知,布置周詳后離開,又有何不妥?”
“殿下說得不錯,若是你不愿意,大可不來。”管湯吐了口氣,平心而論,王妃唯一的過錯在于沒有提前告知殿下,但也只有這么一個過失。
周拾嘴快之后,也想給自己一巴掌,這說的是什么屁話,怎么可能不找嘛……
“殿下,周拾說錯話了,周拾有錯,請殿下責罰。”周拾還沒跪下去就被抓住了,“免了,只是這話沒有第二回了。”
周四點頭如搗蒜,可想到殿下如今這身子,又忍不住想抱怨幾句,真是不容易,這皇子王爺的,殿下可沒過過幾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