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坎坷二婚

003  歡悅的桃花眼

猶豫著要不要轉一萬給宋堯,我擔心輕易滿足他的要求,下次索要的撫養費會更無顧忌。找了一家銀行,用柜員機轉了五千元到宋堯的賬戶,希望宋堯能看在錢的面子上讓我見悠悠一面。

銀行正對著觀景河,河兩岸燈火璀璨。天空還飄著雨點,夜的來臨擋不住生活的熱情,一對對戀人在傘下手挽著手漫步,熱衷于養生的老人們也在華燈下冒雨健步而行。

生活如此美好,心中溢出無限希望。從包里掏出手機,撥通宋堯的電話:“宋堯,錢已經轉過去了。我暫時沒有那么多,只轉了五千。”

相比上次通話,電話那邊的聲音溫和了:“看到了,只要你按時打錢過來,你還是悠悠的媽媽。”

“嗯,需要錢的時候打電話給我。你說悠悠病了,她在哪里,我想去看看。”我平靜的說,盡量的掩飾想見到女兒的迫切心情,我知道,只要我表露出對女兒的思念,他就會不斷地提出非分的要求。

這次卻好一些,沒有預料中的回絕,“蕭然,只要你爽快,見悠悠不是難事兒,這樣,你在哪兒,我現在給你送過來。”

宋堯愛錢,但是他應承的事情卻很少食言,說送過來就一定會。我掩住內心的喜悅,有點難為情的說:“那好吧,我這會兒在觀景河南,下雨呢,我沒帶傘,你快點兒。”

“一個半小時。”宋堯說。

一個半小時,我還可以逛一會兒。河邊是一些商鋪,這時候家家都是燈火通明,燈光下商品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路過一家租售婚紗的商鋪,隔著明亮的玻璃櫥窗,里面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正在為自己選婚紗,鵝黃色的歐根紗束腰系上去,嬌小的身材略顯臃腫,女孩子十分不滿意,店員給她換上一款寬面絲帶束腰,系上去女孩子還是不滿意。

店員看到我走進去,指著我對女孩子說:“這款婚紗適合像這位女孩兒一樣高個子的人,您現在已經穿出最理想的效果,要不,您再換一款裙擺簡約的款式?”

“我就喜歡這款,裙擺褶皺重疊,長短正好能遮住恨天高水晶鞋子,顯得我個子高一些。”女孩子卻不愿意另選其他款式,一臉遺憾。

“結婚時您手里捧花遮在腰部,如果遺憾是另一種完美,您不必太苛求細節。”店員拿過試用的手捧絹花,遮擋在女孩子的腰間。

“恰恰相反,一款婚紗的出眾之處在于每一個細節的精雕細琢,有珍珠流蘇束腰嗎?”我微笑著接過店員的話頭。

結婚是每個女孩子圓夢時刻,怎可將就呢?

“有。”店員看了我一眼說。

“有中長款珍珠流蘇頭紗嗎?都給我。”其實我早就看到了這些飾品都陳列在展柜里,用眼睛示意店員。

“好。”店員從展柜里取出束腰,小心翼翼的遞給我。

珍珠的腰帶在女孩兒腰間熠熠生輝,襯托的腰部纖細美好,沉甸甸的流蘇垂在蓬起的裙擺上,裙擺的弧度略顯縮小,女孩子的腰身修長起來,走動時珍珠光華流轉,婚紗品質凸顯,頓感華美高貴。

鏡子里女孩子的眼睛亮起來,驚呼“哇!好美!”

店員看著我的眼神愉悅起來,她小心翼翼的遞過頭紗,我調整頭紗的長度,與女孩的身高形成最佳比例。

厚底的水晶鞋隱藏在裙擺之下,隱隱透著晶瑩的光彩,腰間珠光流轉,綴了珍珠的頭紗在腰部搖曳生姿,鏡子里的女孩子嬌媚婉約,身姿亭亭玉立,盡顯優點。

女孩子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欣賞鏡子里美麗動人的身姿,忽而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嘴巴再一次張得大大的驚呼起來:“你……你不是‘蕭然云裳’的設計師蕭然嗎?我在時尚雜志上見過你的照片,您能再幫我選幾款婚禮期間更換的禮服嗎……”

我點點頭笑了笑,為女孩子選了幾款適合婚禮酒席中更換的禮服,在女孩子和店員驚詫的目光下悄然走出婚紗店,沿河走到馬路邊。看了看腕表,一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一輛最新款的奧迪車停在路邊。

車窗落下,是宋堯俊美的臉,一雙桃花眼含著歡快的笑意。當年我是多么喜歡這雙充滿快樂和活力的眼睛,經歷了離婚紛爭,他的快樂卻讓我不寒而栗。

“想好了嗎,拿出五十萬,悠悠的撫養權變更給你,不是沒有可能。”他愉悅的說,仿佛我和他之間的一切過往都不曾發生過,他歡悅的眼神與熱戀時的美好一般無二。

我不著痕跡的錯開他的目光,沒有應聲。

打開車門,四歲的悠悠背著小書包從車里跳下來拉住我的手。

“寶貝再見!”車窗里飄出宋堯的聲音。

極其廉價窄小的上衣緊緊裹住她的小身體,衣服扣子掉了一顆,露出里面針織毛衣,一雙洗得看不出底色的小球鞋,馬尾辮上扎著一只大紅蝴蝶結。

寒酸俗氣的小女孩兒就是宋堯嘴里親切而寵溺的“寶貝”,也是我一個月來牽腸掛肚的女兒悠悠。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抱著悠悠上車對司機說了目的地。

出租車啟動時,聽到宋堯清亮的口哨聲,節奏明快,旋律歡悅,聽起來心情極好。

而我卻在車里緊緊抱住悠悠,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問道:“悠悠,想媽媽了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想。奶奶說你是壞女人,悠悠不要壞女人做媽媽。”悠悠奶聲奶氣的說,我明顯的感覺到小身體對我擁抱的抵觸和抗拒。

我松開悠悠,眼前的小人兒眼睛瞪得圓圓的,眼圈紅紅的,雨滴似的淚珠滾落下來。我知道,女兒還太小,承受不起大人強加給她的情緒糾葛,只能用淚水宣泄壓抑的愛和恨。

我心痛似絞,強忍著綻出微笑,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珠安慰她:“悠悠不哭,媽媽不是壞女人,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悠悠的人。”

女兒的身體漸漸軟下來,靠在我懷里,圓圓的眼睛里是懷疑的目光,“媽媽撒謊,奶奶說是你要離婚,是你不要悠悠和爸爸的。”

我輕輕摟住女兒,任由她小腦袋上的蝴蝶結劃在我的臉上,柔聲安慰:“大人的事情,等悠悠長大了就懂了。悠悠只要記得,媽媽是最愛你的人就可以啦!”

一聲不吭的男司機嘆了一口氣,從倒車鏡瞪了我一眼,眼神里盡是嘲諷。在男人眼里,主動提出離婚的女人都是壞女人吧。

記得上次見悠悠,給她買了三套適合換洗的衣服,怎么還會穿這樣的衣服,我有些納悶:“悠悠,上次媽媽給你買的新衣服為什么不穿?”

悠悠昂起頭,纖塵不染的明眸如最澄澈的黑寶石:“奶奶說,悠悠要穿百家衣才能不得病,才能不用打針吃藥,新衣服要留給未來的弟弟穿。”

未來的弟弟?我啞然失笑,考慮的真夠長遠的。從生下女兒的那一刻,婆婆的臉就變了,“小被子小褥子,小衣服都是按照男孩兒做的,丫頭片子可怎么用?”

當時我就知道,她是盼著我生男孩兒的。直到今天,她的心思一點沒變。

與宋堯結婚前那個對我百般照顧的女人,那個讓我感受到母親一般溫暖的女人,而今真的變了嗎?

是當初的我錯的離譜?還是她掩藏的太好?被火焚燒一般疼痛的心告訴我,這只是她懲罰我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