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司馴鳳攻略

第105章 子宴罹難

他不肯放過我繼續剜心:“你與他沒有夫妻之份,你與我沒有伯媳之緣,更沒有君臣之情,而你與我有禍民之仇,傷弟之恨,林林總總,你今夜便以命來償!”

這些年我左右為難,最終落得難堪局面,這一生活得何其滑稽,連迷途知返也是太晚,用血淚徹悟。

暗夜寂寥,陣前寒風烈烈,吹亂我的鬢發,我震天狂笑:“你一箭穿心之仇,我今夜要你用命來償!”

他眼中驟然犀利,譏笑道:“禍國妖孽,迷惑我舊臣華予叛國,我今夜一來除你,二來清理門戶!”

我持著還神锏,一路踏碎斑駁月影,兩軍頃刻吶喊混戰,激烈廝殺,血光濺雨,北風拔地而起,刀鋒過頭顱斷落,劍影中盔甲碎裂,十面埋伏籠罩鏖戰人間。

一支箭矢破空而來,菱形寒光直逼我的眼中……

我堪堪避開,揮锏還擊,偷襲我的方向頃刻爆炸,焰蝶包圍,烈火貪婪吞噬弩車,兵將滿地哀嚎鼠竄。

白音止立于風口,清絕容顏染上火光,笑靨嗜血而殘酷,焰蝶不但沒有傷他,還纏綿皈依于他,我百思不得其解,那焰蝶是我的精魄所化,為何對他溫馴?

血河如巖漿蜿蜒,一道道劍影繚亂,一具具軀體轟然倒下,無數鮮活的生命葬入火海湮滅成灰,他的劍尖還在滴血,颶風盤旋成漩渦,他的笑靨更加詭異。

我抿去唇角血跡,他的法術不比那人高超,但是招式毫無章法,我摸不清路數,一時不知如何應戰。

更危急是我腹中間歇陣痛,他察覺出我身體不適,趁勢和我拼靈力,攻勢越來越猛烈,想拖垮我。

披風劇烈鼓動著,我御著風腳底漸漸虛浮,四肢綿軟乏力,感覺自己像即將風湮的殘燈,腹中陣痛更急,仿佛是他在痛苦求救,本能地蠶食我的靈力保命。

我正猶豫要不先躲躲,一道凜冽的劍光直逼眼中,銀光閃耀,黯淡蒼穹,迅如疾風,勢若貫天長虹。

一剎那我渾身血脈逆流,沖上頭頂,我想起北冥境的那處家宅……搖籃里的撥浪鼓、庭院里的秋千、對面的私塾,所有美滿的幻想頃刻擊碎,悄然風逝……

我垂淚閉眼,放棄一切徒勞的抵抗,我以為我徹悟了清醒了,其實我還活在奢望的美夢里,癡心妄想。

“鏘——”罡風擦面,震斷我的一縷鬢發,我猝然睜眼看格擋在我頸間的長劍,就差毫厘!如斯驚險!

兩柄交鋒的劍離開我的脖頸,碰撞迸出星燼,我捂住胸口急促喘息,驚魂未定間,有人將我擁抱入懷。

溫暖的、寬厚的、熟悉的……我難以置信抬頭看。

他的長發流竄在風里,似起起伏伏的潮浪,眼瞳略帶疲憊,滿面飽經風霜,他垂眸看我,沒有只言片語,卻勝似千言萬語,我碎成渣滓的心,又拼湊起來。

“待為兄替你報仇。”虞瑯眼眸堅定含光,抱著我行動自如,恍若鬼魅縱橫在幽冥地府中,任白音止劍招兇猛也傷不到分毫,二人斗法,都是難以置信的神速。

他衣間猶帶夜露,隱隱有白杏花香浮動,又溫柔又親切,我隨他在風中穿梭,仿佛回到遙遠的童年,娘親推著搖籃哄我睡覺,我真的好困好困,眼眸垂合……

“阿夙,別睡!”他低喝著,略帶顫音,異常恐懼。

眼前一幕幕如走馬燈,熟悉的面孔接連出現,演盡喜怒哀樂,悲歡離合……負心薄幸的主君、得意囂張的元姝、癡情溫柔的華予、還有想象中的可愛孩子……

其實我并不愛哭,此生所有的眼淚都為他流盡了,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眼眶里再也沒有一滴淚,只剩喉間的嗚咽,我好痛好痛,這痛如附血肉,深及骨髓。

短短的瞬間,狂風平靜,硝煙散去,破曉的熹光照徹我的臉龐,我以為我要解脫離世了,腦中遽然清醒,是虞瑯給我注輸靈力,我腹部的墜痛很快減輕不少。

只是這一分心,白音止趁勢猛攻,三尺青鋒直擊他的面門,他摟著我勉強接招,“此人法術深不可測。”

我看著他唇角的血漬,臉色蒼白羸弱,滿心愧疚,都是我拖累的,他抱著我御風逃遁,帝君緊追不舍。

回望血火織就的天羅地網,滿目的激烈廝殺,耳畔充斥著短兵交接的鏗鏘碰撞,狼煙舔舐戰旗,甲胄碎盡尸踏如泥,血命鑄就著流渠,悲兮哀兮生別離……

要是沒有虞瑯相救,我也是喪命的一員,是尸堆里的模糊血肉,我痛苦地揪緊他的衣袖,我無能庇護兵將性命,卻在兄長的羽翼下偷生,枉為元帥慚愧欲死!

虞瑯帶著我乘風飛縱,卻在下一瞬負身揮劍,我霍然頓悟眼前的翻天地覆,原來是招回馬槍,可是……

溫熱的血濺在我臉上,濕答答的,虞瑯胸前插著一柄寒光未黯的長劍,那樣洶涌的血染紅衣襟,像深夜的薔薇猝然綻放,悄無聲息……安靜得如訴溫柔夢囈。

他竟在一剎那收劍,硬生生受這一劍,我偏頭瞠目望向他煞白的臉,透明如凈瓷,卻是重逢故人的笑靨,眉眼難掩滿足和喜悅,竟是夢過千秋的夙愿得償。

白音止看清他的模樣,錯愕瞠目,眼中驟然破碎,雙唇劇烈顫抖著,神色如在舊夢,呢喃道:“子宴?”

血風低吼,熹光刺破蒼穹,如一曲漫長詠嘆調畢,不遠不近的距離,鏖戰的喧囂也悄然回避,染紅的沙礫流竄掠過,他們對望的眼,都是情濃的悲喜交加。

仿佛一粒霜露濺在湖泊中,驚碎幽柔波澤,漾開一圈圈漣漪,世間所有的紛爭靜止了,何處的雪花忽忽悠悠飄來,散作無數柔白的光點,揉進晨風不知所蹤……

是我遲鈍,是我愚蠢,從前那么多的聯系,我竟都沒有察覺……至今才知他來不及詳解的前世,才知他胸有成竹化解干戈的淵源,我的兄長,是西澤的子宴!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的圓滿也是殘缺。

我傻傻跌坐在地上,抱著他失血癱軟的身體,白音止笑容消逝,竟站在那里不敢靠近,投下僵直的陰影,煞白驚駭的臉上,滿是錯殺摯愛的難以置信……

虞瑯阻止我拔劍的手,額間布滿細密的汗珠,唇畔的鮮血迅速蜿蜒,他云淡風輕搖頭,輕笑:“我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