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時

第五十章:探視

清漪忙上前提醒衙役頭子,“這是慶平公主。”又給看了看令牌,衙役頭子才明白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女子是當今大名鼎鼎的慶平公主,連忙帶人跪下,“公主萬安。”

“羅孚關在這里?”娉娉扶著鬢發,重新問道。

“是。”

“何人主審,何日庭審,可用三堂會審?”

“暫時未定主審人,也未定庭審日,至于三堂會審,屬下并不清楚,還是要看一審二審的結果,以及諸位大人對此次案件的定性,倘若十分惡劣,犯人且拒不認罪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提交三堂會審。”

娉娉目光嚴肅,端正站好,以至于整個身板都顯得有點嚴峻,小聲問:“他能死嗎?”

衙役亦小聲的回答:“八九不離十,我們侍郎大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娉娉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說完轉身要走,松綠趕忙上前,趁著娉娉還在這兒,公主的威風在這兒,忙問:“可否進去探視,送點吃的?”

娉娉一下定住,這倒是,她也想看看現在羅孚的樣子,是不是很落魄,很無助呢?

衙役頭子為難的看向松綠,“這,這不行。”

娉娉也問道:“真的不行嗎?”

衙役更是為難,“這……真——”

“做得好,理該如此,犯人嘛,那么多人看他作甚?里面又不缺吃又不缺喝的。”娉娉道。

“公主殿下,能不能準許我們進去探視,就一次?”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袁媛突然跪在娉娉面前,低聲哀求,松綠等人也連忙跪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們就進去看一眼,求求公主了。”

娉娉心里咯噔一下,望向跪在地上的袁媛,“嗯?”

衙役誤把這句“嗯”當成了同意,很是為難的開口,“公主殿下親臨至此,屬下不敢阻攔,但是公主殿下,探視只能由一人進去,不能超過一刻……這已經是屬下的最大的權力了。”

“我——”娉娉無奈搖頭,她可沒這意思。

“讓袁媛進去吧!”松綠立馬開口,指著袁媛。

衙役見是一個身材瘦弱,臉色蠟黃的弱女子,衣著也很普通,蹬著布鞋,全身上下無一處可藏匿器物的地方,也很滿意,“好,一刻而已,切記切記!”

松綠等人連忙感謝,在袁媛進去之前,松綠又拉了拉袁媛的袖子,輕聲道:“我們之前跟公子沒來得及說上話,公子就被人抓走了,你等會進去,定要留意公子說些什么,寫些什么,或者給你些什么,這里面或許有公子求救的信息,我們好幫公子申冤。”

袁媛點點頭,也明白了為何松綠要推舉她了——他們之中,也只有她還能認識字。

進去之前,袁媛特地對娉娉表示了感謝,“多謝公主殿下,我定會告訴公子,您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娉娉定定地站在那兒,看著袁媛跟隨那幾個衙役進去,仿若夢中的場景——袁媛竟然要去看那個罪大惡極的人?面上還帶著焦慮與憂傷,是真的能忍啊。而她,此時只想化作一陣風,離得遠遠的。

一路上,袁媛都深深地低著頭,不敢看著一路上到底經過了哪里,她也無心去看,心里想的全是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也是前世未曾有過的怪事。

前世羅孚何曾殺人?入獄倒是有過,可那也是他們成親之后的事了——曾有大臣密告羅孚有意謀反,還舉出了種種證據,朝中紛爭不斷,為了此事日日打架,她的父皇便將羅孚投入大牢。

最后,由于證據不足,那位密告的大臣也在家中自盡,羅孚那時又是駙馬,事關皇家體面,隨后不了了之。

羅孚不是好人,殺了那么多人,可并沒有殺過劉識的妾啊。

而且,劉識是他的人——

袁媛沉沉的回想著,劉識作為起居郎,經常伴隨在皇帝的身旁,這也給了他進言的機會,那時她愛慕羅孚,死心塌地要讓羅孚成為駙馬,其中也少不了劉識的美言,在皇帝面前有意無意間說出羅孚的好處,久而久之,她越來越動心,父皇也慢慢心動。

那一晚,她也看到起居郎劉識與一大幫人圍擁在羅孚的身邊,滿臉歡喜慶賀新主人大事已定,那趨炎附勢的嘴臉,她至今也記得,想起就陣陣作嘔。

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現如今,這兩個人怎么撕咬起來了?

前面帶路的四個衙役停住了腳步,一直低頭沉思的袁媛也被迫打斷了思緒,止住所有的念頭,轉眸,不帶任何雜念的朝前審視。

原來這兒就是刑部大牢,跟她想象中的還是略有些區別。

她想象中的關押犯人的大牢理應是陰森詭異的,有著沉重不可逾越的大鐵門,門前燃著幽幽的鬼火,守衛的獄卒們也肅穆而立,輕易不茍言笑,甚至是形象類于牛頭馬面。

現在,她面前的獄卒們正在木門前說說笑笑,進行著一些簡短的交流,毫無不近人情之感,門前也沒有燃著幽幽的鬼火。

之后,她便隨著一個獄卒進入木門,他們剛一進去,木門便閉合了。

聽著木門關閉的聲音,袁媛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木門閉合之后,她才真正感到,門前門后就是兩個世界。

這牢里陰暗潮濕,冷氣森森,四處還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味,越往前走,氣味越大,撲面而來,生生讓人陣陣不適。

在前面領路的獄卒熟練的燃起火把,邊走邊道:“這里面暗,姑娘小心點走,在這里磕著了,可是不容易好呢。”

袁媛嗯了一聲,緊緊跟在獄卒的后面。

慶國有個說法,身子不強的人不要輕易去牢里,容易被里面的怨氣與惡氣侵襲,從而染病。

袁媛強抑著從心口處涌上來的惡心,跟著那獄卒的腳步,只往前走,不往后看,也不東張西望,她有些害怕了,剛才只是用余光輕輕一掃周圍,便看到欲沖過來的黑影,哭泣著,拍打著欄桿,卻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